听完孙旭话,陆宴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画像,抬手摸了下自己鼻梁,不禁心道:这胡须之茂盛,容貌之吓人,倒也是画出来了。郑京兆又道:“这就完了?身量,体态呢?”孙少尹摇了摇头,“属下也觉得能记录的过少,便又去了一趟宋家,可宋家这回连大门都不让进了,我让他们再说些,他们只道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其余一概不知。”陆宴抖了抖手里的画像,道:“这张画像,宋家女怎么说?”孙少尹脸憋得通红,咬着牙道,“说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可谁能长得像猿人一样?郑京兆拍案而起,大声怒斥,“胡闹!她宋家既然是大晋百姓,住在长安城里!那配合衙门办案,便是应该应分的,岂容他们……”孙少尹道:“大人息怒,诚然不是宋家二老为人猖狂,而是这事一出,宋家女被刘家退婚不说,这两日,光是寻死,都已经两次了……”历来女子被人奸污,若是没死,紧接着,便是一条人命。默了半晌,郑京兆又叹气道:“派人从修行坊开始查,既然是从那儿被带走的,那修行坊必定会有些蛛丝马迹。”他顿了顿,又冲陆宴道:“我记得陆大人的画工乃是极好,宋灵儿的话虽不多,但任何线索都不能断,是以还请陆大人根据方才的述词,多画上几幅,届时给宋家女送去,叫她挑上一幅。”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郑京兆既发了话,陆宴也只能应下这费时费力的活。到了傍晚散值的时候,孙旭走到陆宴身边,道:“陆大人,您认识的贵女繁多,就没有两个会画人像的?”陆宴思忖片刻,想到孟素兮画的那些梅兰竹菊,便道:“并无。”说完要走,孙旭连忙道:“陆大人,我与你同路。”陆宴回头不解道:“同路?”孙旭笑着拍了一下陆宴的肩膀,“昨晚在平康坊,我瞧见您的轿子了。”陆宴身子一僵,倒也无从辩解,毕竟是他叫人把轿子停在那儿的。他叹气道:“陆某今日还有画像要画,怕是不能同孙大人一起了。”孙旭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是我不对,竟忘了陆大人还有要事。”——陆宴满身疲惫,再三犹豫下,到底还是回了澄苑。晚膳后,陆宴抬头问沈甄,“会研墨吗?”沈甄点了点头。陆宴回想着宋家女的证词,蓄须,鼻梁高挺,容貌吓人,睚眦目裂,不禁冷笑一声,光是一个胡须就有几十种,真要是全画出来,那今夜是不用睡了。他无奈地起了身子,旋即,又十分自然地拍了下沈甄的臀部,“一会儿到我书房来,替我研墨。”他这样轻挑的动作一出,沈甄的脸刷地便红了。他这不轻不重的拍打,仿佛带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暧昧,叫人忍不住心肝颤。进了书房,陆宴便镇尺铺平了纸,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沈甄红着指尖捧着一盏水走了进来。陆宴皱眉问她,弄什么水,用了这般久?沈甄眨了眨眼,解释道:“磨墨的话,虽用冷水即可,但还是雨水更佳,可冬季无雨,我便想着今日天暖,屋檐上的还滴答些雪水,便接了些过来。”听了这话,陆宴倒是明白她为何指尖通红了。也是,云阳侯府养大的女儿,自然懂得会比常人多一些。陆宴点了点头,砚台与墨一通递给她。沈甄看着手里的墨,喃喃道:“这是逾麋大墨吗?”陆宴侧头睨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倒是没想她懂得如此多。待沈甄研墨好,陆宴便立起笔沾墨,开始作画。话说,这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错,但却是一个人长一幅样子,光是瞠目的眼,陆宴便画了十多种。一个时辰过后,他不由皱起眉头,歪了歪脖子,活动了肩胛。沈甄小步挪过去,将两只素白的小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帮他揉了揉,力量虽小,但陆宴仍是受用的。他闭上了眼,向后靠了靠,拽住一根她的手指抵在了太阳穴的位置上。沈甄明白他的意思,柔软的指尖又动了起来,她虽然好奇他画的到底是何人,但想着他方才苦大仇深的样子,便识相地什么都没问。这一落笔,便是整整二十幅,眼看要到亥时了,陆宴冲沈甄道:“你回去吧,今夜不必等我了。”沈甄这双磨墨的手都累了,更别说作画的,见他甩了无数次手后,沈甄试探道:“不然我同大人一起画吧,这样兴许能快些?”陆宴执笔的手顿住,抬眸看她,“画过人像?”沈甄点了点头,“画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