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就不能管你?”池宴朝她吼道。她本就瘦,现在又没有衣服料子的阻隔,后背在门上蹭得都疼。“你凭什么管我?”她也有点儿倔劲儿,跟池宴互相不服输。像是两头猛兽在较量,纵使自身已经千般难过,也要分出个胜负。“凭什么?”池宴手指有些细微的发抖,声音也是:“就凭我是你丈夫。”就凭我是你丈夫。丈夫。两年,他们之间,从来都没用过这个称呼。甚至,一直在避免。就像是避免了表象上的亲密,就能忽略他们已经成为夫妻的事实。忽略了,他们用一场游戏,胡乱地走进本应该神圣婚姻里的荒唐。如果仔细回忆,林稚晚在纽约一家医院醒来的那天,两个人都没有那么平静。池宴给林稚晚提了很诱惑,几乎难以拒绝的合作条件。可他的眼神,那么冰冷,再也不像那个在天台上哄骗自己抽烟的少年,而是纯粹的,对她尚有恨意的男人。林稚晚愣愣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万一中途有变呢?”那时的她,身上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新盛的股份。“你需要给我一个不会产生任何变化的契约。”那天的天气很好,阳光很足,病房里的小雏菊开的正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气味。池宴沉默了好久,说:“那我们结婚吧。”或许,关于商业上的利益交换,还有很多很多更简单干脆的办法。可两人却选择了这一条路。他们没有做任何财产公正,只是在林稚晚身体状况稳定下来的一个午后,登记结婚。从此,用无法挣脱的法律关系,将后半生捆绑在一起。而林稚晚也明白,除了利益关系,这也是池宴的一场报复——报复当年的佛罗伦萨,以及往前的很多年。最开始,池宴是选择去美国读书的。在最后关头,因为她的那句“可能去英国”而重新准备材料,申请了剑桥大学。而如果完全没有没有心意,林稚晚应该在那个夏天就将心思讲清楚。如果有心思,那佛罗伦萨的一晚,应当是定情,而不是鬼扯的一夜情。池宴,这位人生从来都是是顺风顺水的大少爷,从来没有在哪件事上栽过跟头,却在林稚晚身上,一次栽得比一次大。老话常说吃一堑长一智,池宴不是练摔跤的,遇到痛苦还得拍手叫好感恩戴德感谢苦难成就自己。所以,当多年再见,年少的情谊成了泡沫还不如的存在,这场婚姻不过还能提醒林稚晚——你不是爱玩弄感情么?从今往尝尝婚姻牢笼的痛。纵使这痛苦,是两人共同完成。“晚晚!晚晚!”剧烈地敲门声打破房间里诡异的安静,陆方霓见林稚晚走了这么久还没出来有些着急:“你怎么了?开门呀。”江珩安慰她:“别着急,可能在洗澡。”“怎么能不着急,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万一晕倒都没人注意。”门外的声音很近,直接敲在人心上,令一墙之隔的两人都有了点理智。池宴那双好看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又是一贯的散漫和惫懒,和刚才的失态判若两人。他的喉结狠狠地动了下,捡起落在地上的浴巾,重新掩盖住林稚晚赤裸的上身。“池宴,”林稚晚叫他,声音很小:“我不是故意跳进去的,我只是……只是有些头晕。”不是想自杀,没有不尊重生命,很热爱现在的生活。她话没说全,可池宴却听得懂,目光微动,重新看向她。两人一起沉默。好一会儿,池宴长出口气,寻求跟自己和解。他往前走了两步,抱起林稚晚,往卫生间方向走,哑声嘱咐道:“先洗个澡,休息会儿,别出去吹风了。”他找姑娘,她找曲思远浴室门关上,世界重新变回安静。林稚晚打开混水阀,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皮肤。过高的水温给皮肤染成扉丽的红晕,类似于一颗淋过春雨的樱桃。可那颗心脏依旧在叫嚣不停,令她无法安静。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安静了。用今天的一场闹剧,再次令她看清两人之间的这段荒唐。这场婚姻宛若站在没有灯光的舞台上,他们上演的互相厮杀的默剧,用冷漠的利爪互相抓着对方的心脏,孰胜孰负,都是满盘皆输。他们都清楚。彼此心照不宣,日子还能用“贪图钱财”的理由得过且过,可把已成夫妻的事实搬到表面,那点儿美化后的幻境如海市蜃楼般坍塌。他们这辈子都绑定了。眼前这点微小的利益,在漫长的人生面前,在可能拥有的亲密体验面前,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