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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无所适从(第1页)

沈安若打小就很好奇一件事,那便是男人口中的大事到底是多大的事。如她这般的深阁女子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偶能从下人口中听得一二。对于女人含羞,紧眉低眸解释着‘夫君在外地做大事’的隐晦言语,沈安若更是奇上加奇。再加之,话本中常以描述某男人天生就是干大事的文字,好似也将男人和女人拉开了遥远的距离。与其说是距离,不如说是一种不平等,凭什么男人就可以做大事,女人却不能;男人做大事就顺理成章,女人却连提及的资格都没有?可要论起大事,眼下赵瑾睿所在的天字一号房中岂不正在商讨着天大的事?——整个大襄的盐铁开采事宜,都是房中的那几人说了算,这无疑已是头等大事。然,沈安若观齐麟多时,她自己都坐得有些无聊乏味了,也没见齐麟有想要站起走入天字一号房的举动。——难不成,齐麟邀她前来‘锦绣楼’不是为了见识一下所谓的世面?带着种种疑问,沈安若已欠起了身子,她的双腿有些僵麻,起身间也附上了几分慵懒。齐麟没有理会她,仍在细品着‘天霖醉’。齐麟一向如此,从不干涉她的行为举止。于是,她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蹑手蹑脚地来到天字一号房前,听起了墙角。“瑾睿啊,圣上亲封你为盐铁司主事,你就该尽职尽责,为国谋划,怎能到现在都无应对之策呢?”“是啊赵大人,我等以重金拿下盐铁开采权,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也该有些油水可捞吧?”“这往年啊,都是国舅张显宁说了算,统一定价,自负盈亏。一车盐铁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都是定死的。我们的那位国舅爷可不会管我等请了多少矿工,更不会管矿上有几人遇难、几人生病,永远都按原定价格结算,我等也是苦不堪言啊。”“谁说不是呢?矿上有人罢工,我等要去平息;矿上死了人,我等也要自掏腰包;即便是有人病了、残了,我等也要出抚慰金啊”“依我看啊,既然赵大人您如今掌管着盐铁司,不如就重新定下规矩,多少也让我等手中有些售卖权,有了售卖权我等也能有些薄利不是?不可再像原来那般了说句不好听的,原来我等更像是挖矿的苦工,盐铁的价格再涨也与我等无关,我等只负责将盐铁转运朝廷,所得银钱永远是固定的,永远没有所谓的涨幅。”“不可。”赵瑾睿,说,“若,你们手中有了售卖权,势必会哄抬盐铁价格,如此一来必会出现事端。一旦圣上怪罪下来,别说我了,你们都会有被杀头的危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大人,您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年年亏空,年年都要填补银子吗?如此下去,就算家中有金山银山早晚也要被掏空啊。”“是啊,此话不虚啊,我魏家去年单是往矿山上就投入了八万两白银,再加上分发给矿工的银两,恐已难计损失了”赵瑾睿,道:“我知各位心中都有苦闷,可我赵瑾睿也刚接手盐铁司,对种种细节上的事,还不慎了解。这一时之间,也定不出什么新规来,还请各位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啊。再过些时日,我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代。”“赵大人,不是王某想往您头上泼冷水,如此大事,恐怕给您再多得时间也难以解决。不如,今日赵大人就应了我等的诉求,真出了什么纰漏,圣上也断然不会怪罪于您的。”“是啊,赵大人。您可是圣上的三弟啊!那可是打小的交情,如同亲兄弟,圣上又怎会忍心责罚于您呢?”“正因为圣上是我二哥,我才不想使二哥失望。”赵瑾睿,说,“我赵瑾睿虽没什么经天纬地之能,但,我却有责任替二哥分忧,也定能想到解各位燃眉之急的办法来,还请各位再容忍几日”沈安若听到此处,便已没再听下去的欲望,因为,她已然明白,能解决问题的并不是赵瑾睿,而是齐麟。她小步缓移,乖巧地回到齐麟所在的桌前,连“嗯”几声见齐麟毫无反应后,只好气嘟嘟地坐下,撑臂托脸,眼巴巴地看着齐麟。过了良久,齐麟才似笑非笑地瞥向沈安若,“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吗?”沈安若捧腮摇头,一脸生无可恋地继续呆看着齐麟。齐麟接着说:“如果,你实在觉得此处无趣,大可现下就离去前往赵府,如此你也能赶上赵府的午膳。”沈安若猛地拍桌,眸中冒火,似已更气。齐麟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也是实话实说,你不在午膳前赶往赵府,赵府又怎会备下你的饭菜呢?莫不是,就连赵府的饭菜也不符合你的口味?”“齐麟!你非要这样是吧?!”沈安若顿时站起,目眦尽裂,“你那么聪明,我就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你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齐麟你也够阴险的!”她继续叉腰说道:“你明知我只要来此,就定会对赵瑾睿等人所议之事产生好奇,而你呢就这般云淡风轻地看着我干着急,丝毫不为我解惑齐麟啊齐麟,你可是个男人!就算出门前你曾败在我的枪下,也不用这般小气,再在此处给我下套吧?!”“呦!王妃大人这是又生气了?”齐麟一脸坏笑地看着沈安若,“你这一整天怎会有那么多气呢?”“齐麟!你找打是吧?!”沈安若说着就绕桌向齐麟奔去。“吁~行了行了,别再靠近了,这可是在外面,你注意点行不行?”齐麟连忙缩身喊停,突又一本正经道:“天字一号房中的那些人是商讨不出什么结果的。”沈安若猛然驻足,愣道:“为何?”齐麟微微一笑,“因为,他们都是在哭穷。”沈安若,惊道:“哭穷?此话怎讲?”“沈安若,你对景都之事还了解不多,现下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拿下了盐铁开采权后,年年往里面赔银子,那你还会继续竞标吗?”沈安若又是一怔,无言。齐麟,接着说:“如果你认真调查一下,你便会发现,眼下在天字一号房的那些人皆是第一批拿下盐铁开采权的人,也就是说,从盐铁开采权外放后,他们就一直在,没人退出过,亦没新人加入过。”“那你一定好奇,既然盐铁开采是赔本的买卖,为何他们都不愿退出,又都不愿让出开采权呢?”“夫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沈安若回到桌前坐下,紧眉沉思道:“或者,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晦的利益?”齐麟摇了摇头,“皆没有。这只是一个圈子,男人眼中的圈子,亦是男人口中的大事。”“事实上,能否拿下盐铁开采权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融入这个圈子中。据我所知,景都巡抚之子王予政,礼部尚书之子魏浩鸿,兵部尚书之子郭熠恒,刑部侍郎之子孟谦等人皆在其中你以为这就够多够有权势了吗?不,这还远远不够,除了景都富商之子外,还有虎头帮帮主韩正义之子韩栋,漕帮帮主断水流之子断长信,天威镖局的总瓢把子姚天翔之子姚远,更有镇西军主帅曹杰逾之子曹辅盛。”“沈安若,当你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后,你还会觉得他们真的会在乎开采盐铁是否会赔银子吗?”沈安若,若有所思道:“他们不怕赔银子,只怕脱离掉这个圈子,再难被众人接纳。他们所求的也是一种和气,彼此之间能互为‘兄弟’,从而互帮互助。”齐麟笑了笑,“对,我的王妃大人终于开窍了。方才,你偷听墙角后定会对他们有所怜惜,但,若你想到大襄的盐铁开采权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参与进来的,你还会觉得他们可怜吗?”沈安若,迟疑道:“在盐铁开采上他们的确算得上是冤大头,可他们的目的又皆不在盈利上,而是,想要在日常诸事上得以方便,甚至,达到一种畅通无阻的效果。如此说来,他们也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齐麟,说:“通常这种圈子都会很牢固,加入的官宦子弟越多就会越抱团,他们也很懂得彼此攀附的重要性,所以,这也是为何我要将林烁贪墨一案的审判权,最终交在圣上手中的原因。”“如今,林烁贪墨一案的真相是什么,已然不再重要了。景都巡抚王瑜和尚书列曹侍郎闫旭虽暴露在外,但,无论是我还是圣上都知道这两人不过是出来顶罪的。不过,他们两人能不能顶罪,还要看圣上想要怎样的结果”“眼下,景都巡抚王瑜之子王予政也在天字一号房中,他敢毫不避讳地参加此次聚会,也就说明他私下已与房中的所有人打过招呼,今日能到天字一号房的人也皆会想办法帮他爹脱罪。”沈安若,惊呼道:“这难道不算结党营私吗?此等风气一旦做大,谁还会将王法放在眼中?”齐麟讥笑摇头,“结党营私?他们一无官职,二无兵马,有官职和府兵的也唯有三弟赵瑾睿一人,可赵瑾睿又没参与到盐铁开采中,即便是有人想要构陷,恐也找不到什么证据吧?”“他们啊,最多算是臭味相投的朋友、知己,整日想着法得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彼此能够互相给予支持便好。”沈安若沉寂了片刻,才缓缓看向齐麟问道:“既如此,那夫君带我来,又是为何?”齐麟缓身站起,又俯身为沈安若斟满了一杯‘天霖醉’,随之持酒杯碰了一下沈安若的杯子,直身道:“今日,本王带王妃至此,只是想让王妃明白一件事,世家子弟尚需抱团取暖,得以安稳,王妃却无需得到任何人的庇护。”“或许,此刻能在天字一号房中的人,已在常人眼中是权贵之巅,但,在真正的权利面前,他们又不过是些自言自话的蝼蚁罢了。圣上想杀一人时,是绝不会在乎这一群体的意见的,就算这一群体再如何抱团取暖也是没有丝毫意义的。”,!“而,这一群体就相当于王妃眼中的张显宁,王妃自觉高不可攀,却不知他们永远要看着王妃你的脸色行事,且莫敢不从!”沈安若刚准备拿起桌上的酒杯,便颤手抖落了杯中酒。——她眼前的齐麟实在是太狂了,她原以为齐麟只是过惯了权贵生活,从小到大他的手中皆有无法比拟的权势,难免会肆无忌惮些。殊不知,齐麟已将自己视为神佛,足能左右一切的神佛。她已沉默,久久沉默。她的心中翻涌着一股急迫想要护全齐麟的热流,她本能告诉着自己,齐麟已不能再如此下去了。倘若,再这般下去,齐麟定会身首异处。——这不是叛逆,也并非倔强,更不是想要和齐麟对着干。——是的,她的确是个不服输的人,心气也确实高了些,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不服气,而是想要护下自己的夫君,护下自己在景都城内的唯一至亲“夫君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她眸有酸楚,心有钢刺,她知道自己无法说服齐麟什么,她只想使齐麟远离这一切,远离所有权势与纷争。——是的,她已在恳求,她的言语中已带满了乞求,满是关怀的乞求。“不,现在我们还不能走,因为最精彩的大戏还未上演。”齐麟,沉声说着,“沈安若,今日,让你随我来此,并不是只来捧场的,而是要来搭台唱戏。至于,这出戏该如何演,则全由你我说了算。”沈安若赫然一震,全身已出满了冷汗,她不知齐麟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只想齐麟别再张扬行事。“夫君,你有没有想过,圣上一旦杀了国舅张显宁,那夫君你就是大襄的第一权臣,亦会成为众人眼中的公敌。没有人能再与夫君抗衡,也没人敢对夫君说‘不’,就连圣上也要对夫君忌惮三分这真是夫君想要的结果吗?”“夫君如此聪慧,定也想过这些。夫君在明知张显宁命不久矣的情况下,本该收敛锋芒,谨慎度日,夫君却非要在此闹上一出,难道,夫君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危吗?”她说着说着,声已渐小,语气也越发卑微了起来,“纵使,夫君不在乎安若的生死,那也要保全你自己啊将来,若真有事,安若愿挡在夫君身前,承担下所有罪责,但,如果夫君的过错实在太大,即便安若身死也难以抵消的话,那夫君又当如何呢?”“本王不当如何!”齐麟突得暴怒,沈安若已完全傻眼,她明明是在劝齐麟、为齐麟着想,才说出了心底的言语,她根本想不明白怎就能引来齐麟的盛怒“沈安若!收起你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收回你那卑微又怯懦的言语,在这个世上能决定你生死的人,只有我齐麟!也永远只会是我齐麟!纵使是萧文景也难动你分毫!”他吓到沈安若了,沈安若也真的被他吓到了,且还不知原由,不知所措。“柳飞燕!”他又赫然高呼,柳飞燕紧眸歪身,踉跄而至,“王爷,有何吩咐?”“你将天字一号房中的人全都叫出来,告诉他们:本王想看戏了!”“是,王爷。”:()厥木惟乔厥草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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