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何必是我……”
帝台也曾想过自己的伴侣应是个怎样的人,要美丽,要温柔,要善良,要澄澈,要不理那么多教条规矩。所以他决然想不通自己到底是缘何恋上那个神神秘秘心机深沉的男子,还任劳任怨,把自己给卖的彻彻底底。
但终归是幸福的。
没有多少情话,没有多少亲昵,只这一路相随行来,于帝王将相勾心斗角中极其偶尔的十指相扣,唇舌纠缠,已是心旌荡漾。
不是没想过更多。帝台本就是好奇心重的人,自吻技被嘲弄以来,零零碎碎也从市井间打探出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下一步该如何作为。但紫丞……他似乎总有些难言心事,即使在亲密缠绵时也有难掩的疏离,搅得人难以为继。
也就如此下去吧,终有一日,既已有了承诺,等下去,紫丞能敞开心扉,帝台如是作想。
终有一日。
看过了水荇牵风翠带长,行过了槐柳成阴雨洗尘,这空池浸月华的时节已是来到。
帝台跟着紫丞私自下凡,已是半年。
而现在,惹得他辗转难眠的紫丞正浮于这片已为秋意渐染的树林上空。
他们在三日前来到这诡奇森林,除却人间植被树木,又生有极其稀落的几株仙界奇葩,然此地似又隐有魔界衰败之气泄露,有生灵为浊气所染,魔化征兆已现。
“魔族并非如表象般业已势微,紫狩虽不主战,却也在仙凡二界广布密探。此处空间本就薄弱,他便施通天之法打通仙魔障壁用以暗探传密,外泄清浊气息皆由凡间吸去,是以神人不能察觉。”
“而现在,”紫丞轻笑一声,“便宜我了。”
帝台没有问紫丞是从何的来此种本应绝密的消息,他已习惯了此人这般诡秘做派。
紫丞欲施密术将近日传经此处的浊气波动依样重聚,从而得知仙界鲜为人知的秘闻。这说来简单,真正做起却难甚凡夫登仙。不仅要生生压制住修为绝世的紫狩所布下的禁制,还要在时逆执法、聚能之法上皆有极深造诣,其间精巧诡奇处实难述尽。
相处已久,帝台总算摸清楚这弹琴的仙气修为不深,单论其精纯浓厚还未必及他三分之一。可提及控制使用的灵气方式技巧,紫丞却显胜他好几个境界。这般道心修养,怕是只有五方天帝才能胜他一筹。
得知不能提供些许助力,帝台招呼一声,也就回到林边临时居住的木屋。
他绝非痴傻之人,虽承诺不再追问紫丞所求,却难免暗自猜测此人来历。帝台已将仙界闻名神人一一过了一遍,全然找不到与紫丞相似之人,有如此能力,怎会默默无闻至此?除非,他本就不是神人……此人行事素来亦正亦邪,却与魔类有几分相似。
他心绪烦乱,在榻上辗转半晌,还是坐起身来,于怀间掏出仙笔,在面前勾画出一轮水镜,以纯清之气险险破解几道禁制,此刻紫丞所为已尽在眼前。
他心怀愧疚,可脑内某个猜想蹦跳着,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催使着他。
紫丞立于虚空,双目紧闭,身遭紫气缭绕。手拨古琴,奏悠扬之音。
紫气洋洋洒洒弥散空中,如若漫天萤火虫寻寻觅觅。忽有一处有浊气爆发,牵连周遭紫气无声无息间消泯于无形。
紫丞露出一丝了然之笑,吐息数次,手下忽转激越之音。
紫气随琴音而舞,凝为数百尺之巨蛟,发出一声震彻天地的嘶吼。那紫色长蛟猛地向适才有浊气波动之处扑去,粗壮蛟身勒住虚空,缓缓收紧,待其中只余三尺之时,一股浊气忽而喷薄而出,只数息之间,那大蛟已是哀嚎一声,蛟身转得不过一尺粗细。
紫丞神色一肃,忽地睁开双眸,眼中紫芒一片,显是将运了全力的征兆。紫蛟又得仙气,对空长嚎,蛟尾一摆,又增长一倍大小。蛟身仍旧紧绕空中无法可视的通道,扬起蛟首,又佐以一口口紫焰吐息攻击。
然那浊气极为强劲,与紫蛟相抗,丝毫不落下风,不多时,那长蛟又落了下风。
紫丞指尖忽于古琴当心一划,声似裂帛,长蛟再度得力,攻势更急,浊气被逼外放与之抗衡。一时间仙魔之气滔天,然这山林却丝毫不受影响,足见二者对气控制之精巧。
也就在此战况白热之时,紫丞曲音又变,急转轻灵活跃之声,长蛟毫无征兆化为漫天飞鸟。浊气不及回转,密度已不如适才积聚,虽化为网状吞噬了大量飞鸟,却仍有一只鸟儿侵入了障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