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沉吟半晌,才对上他的目光道:“这点你倒是不用多作担心,五方天帝间屡有摩擦,这隐患已埋下许久,此后虽定有许多暗中动作,可一时半会间也不会撕下面皮大肆杀戮。而且……黄帝也不算冤枉他,东方天帝确实不大干净。”
帝台欲语无言,只默然相对。
紫丞心思难平,在帝台房间里兜兜转转,不知从角落旮旯中搜出多少酒坛,又拣出一副棋来。
他心中暗暗叹口气,道:“楼兄何苦想这么多呢?在下既已答应不理此局,还望你也勿要插手,使紫某难以脱身。便顺其自然吧,好么?”
他将酒坛子放在桌上,那桌子不稳向一边倾去,他忙将其扶住。
帝台脸又红起来,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垫在桌腿下,羞赧道:“嘿,上次喝多了一掌拍下去……算了,本神君一向懒得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本大爷不管了!”
紫丞瞄了那书一眼,却非他想象中的游记奇谈,而是本兵法,又见那书有些破旧,显是认真翻读过,不由又晃了晃手中棋盒,讶道:“紫某还真不知你竟会喜爱这些!”
帝台白他一眼,斟酒摆开阵势,“哼!可见你一贯都小瞧了本大爷!今日就等着本神君在酒场棋局上都杀得你片甲不留!”
紫丞知他嘴上虽说放下,心里却还系着天下动荡,也就顺着他没再多言。
十余局后帝台终小胜他一局,胸怀大畅之下将一坛倒入腹内。他心情不佳,早就喝得耳酣心热,此时有些不胜酒力地直直趴在桌上,将棋子扫落一地。
紫丞轻叹一声,将棋子一一捡起,欲要收拾棋盘时却被帝台一把抓住。
帝台醉态满面,眼却还清明,喃喃道:“弹琴的,弹琴的,你以为这些年本神君忽开始努力修炼是为了谁?”
紫丞心中一颤,已是知晓了答案。
帝台笑了两声,指指棋盘和书架,续道:“这些,还有这些,你那么远,本大爷总想着我要是才智功力都能精进些,是不是就能接近你。现在却才知,神魔有别,谁都免不了注重本族之益,这隔阂却是无论怎样都破不开,破不开啊……”
他面上虽笑着,却惹得紫丞一阵心痛,忍不住走去搂住他,浮起万千思绪。
他望向窗外,见休与山白云万丈,翠竹千载,不时山猿野鹤悠然嬉游。
紫丞笑慰道:“你又何必看不开,你我若皆隐于此处不理山外事,每日煮酒论道,便仙魔动荡,天下大乱,又有何相干呢?”
语音渐渐飘渺虚幻,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勾出的是梦还是真实。
七、帝临(中)
而后的日子里天界并不平静。暗地里勾心斗角不提,便是明面上隔三差五也要来上一次或大或小的冲突,只要是明眼人都知这仙界暗潮汹涌。
可隐居于休与的生活却是宁静的,面水对弈,临山扣弦,对云高歌,落英下执一卷书,清风中饮一坛酒,就算只是无语相对,有彼此在身边,便已是幸福。这时的紫丞褪下了昔日的心计诡诈,竟真似如玉君子。
近日来紫丞愈发难以控制魔气,未防魔气外泄惊动神人,帝台不得已只得在木屋内布上结界。二人钻研几日,终得了由纯清之气催动可完全制下浊气的法阵。帝台依样绘阵时,却忽而感到一阵迷惘。
这样做真的对么?
所求之人,所欲之情,所慕之生,他已经得到了众生终其一生也难以求得的一切,理应是幸福的。可……他又怎能只顾一人之欢,而不管众生之苦呢?若紫丞当真放手,那他退这一步自是应当,但若他并没放手呢?若是今日这一切的美好与欢乐,都只是紫丞又一个精心策划的美梦呢?若梦醒时分,已是神魔交战,他们又怎可能像此时这般置身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