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阁的姑娘们都知道,论猜筹行令,江公子是一顶一的行家。
每回玩起来,不像是让他猜单双,倒似是骰子专听他的话,说单单便是单,让是双就是双。
若是有人不信邪,非要拉着他耍将起来,最后定是要满面酡红,娇滴滴唤几声“江公子”来求饶的。
江沅看看趴在席边上的冯仕文,顺手在他衣袍上抹了把,将方才鸡腿上的油擦干净。
这人又不是凝翠阁里的姑娘,她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何况,冯仕文当初在宝华楼说了明欣不少坏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众人低头喝酒,方才还抢着要与“傅姑娘”试试手的几位,眼下也都不吱声了。
杨钊晔放下手中的酒杯,绕有兴味地朝江沅看了一眼。
正值此时,管家匆匆而至,走到杨钊晔身侧低声说了些什么。
江沅坐的远,并没有听清二人的话。
但见杨钊晔面色一喜,忽地起身对管家道:“快把人请进来!”起身之际,腰侧佩囊轻晃,清脆的金属声随之而响。
江沅握着筷子的手登时一顿。她对这种声响再熟悉不过。
佩囊里有碎银,应该还有……钥匙。
管家匆忙岀去迎人,杨钊晔探首向外望着,江沅则借着这工夫,又把那只佩囊端详一番。
屋外,脚步声渐起。
江沅夹了块鱼肉,一面剔刺,一面琢磨如何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露痕迹地把钥匙拿到手。
这鱼炖的不错,但比沈府东厨做的要差些,她这剔鱼刺的本事,亦没有沈良玉的好。
一只靴子踏进屋中,众人面上带了笑,纷纷起身。
想是那位缺席的贵客到了。江沅咬了口鱼肉,亦扭头朝门旁看去。
下一秒,鱼肉停在了口中。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成煜!”杨钊晔紧走两步,上前朝来人一拱手:“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他面上带笑,忙不迭地将沈良玉引向自己身边的座位:“来来来,成煜快请坐!尚远兄他们几个都在,你平日里难得有空,今日趁此机会,大家好好聚一聚!”
“钊晔兄。”沈良玉客气道:“我今日……”
目光落于屋角,话音骤然而停。
“今日是该好好聚聚。”说罢,沈良玉解了身上的大氅,随着杨钊晔入席落座。
他从小便随父亲驻守在外,平津城里的朋友并不多,除了程端以外,大部分都只是点头之交,且他素来不喜这种官宦子弟间的聚会。
那日他出于无奈,不得已应下了邢尚远的邀约,沈良玉本想着今日来杨府打个招呼,客气几句便走。
不曾想,遇到了意外之“喜”。
屋角,有人叼着块鱼,头压得极低,几乎没入桌上的碗碟盘盏里。
见沈良玉落座,邢尚远便也跟着客套了几句。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但说话仍是撒风漏气。
沈良玉看看邢尚远,眼神有些复杂。痴男怨女的故事在平津城传
的轰轰烈烈,他自然也听说了。
这故事过耳即忘,倒是那日“雪天更喜美人同,翦水双瞳看雪融。”让他深深记在心里。
沈良玉朝屋角看去。
一双清丽的眼眸瞬时垂下,躲得比田鼠还快。
杨钊晔捻了捻袍角,眯起眼睛。
沈良玉……似乎一直在看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