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媳妇这样一说,张母稍稍冷静,站在原地仔细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好像……真不是他们家冬哥儿在哭。
那……不是冬哥儿在哭,是谁……在哭……
张母婆媳俩面面相觑,张母讪讪地坐下来,尬笑两声,“哎呦这……哈哈哈……择菜,择菜。”
两人假装没听见一直往耳朵里钻的哭声,面色平静地继续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尽量不去议论万安突然崩溃大哭的原因。房间里的万安不知道哭了多久,婆媳俩都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也不见万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看着没有声音传出来的房间,婆媳俩都有些纠结要不要敲门喊人出来吃饭。
“娘……”张大嫂试探性地开口,给娘递了一个眼神,“咱们……”
“还是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他们两个人就自己出来了。咱们现在去叫人万一万安还在里面抹眼泪,大家撞上也尴尬。”
“唉,没想到万安平常那么乐呵呵的一个人也会有这样大哭的时候。万家那对爹娘真不会做当人父母,孩子们一个两个全都不想亲近他们,当人父母当得真混蛋。”张母越了解万安爹娘,越发后悔自家小哥儿嫁进万家。
所以说万安已经和他爹娘断绝了关系,签下断亲书,但他们又不可能断得干干净净。到时他爹娘一出事,万安这个当儿子的不想露面也有人逼着他露面,倒霉的不还是她家冬哥儿。
“咱们两个先吃饭,不用等他们了,咱们把给他们两个留的饭放在锅里。”张母说完便去拿碗盛菜,现在再后悔也晚了,想再多都没有用,现在能安慰她的也就是万安和自家小哥儿感情挺好的,日子也在一点点变好。
……
万安没有吃晚饭,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也不想动弹,扭头静静地看着冬哥儿坐在椅子上擦头发。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了冬哥儿一个问题,“冬哥儿,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我要和二哥合作?为什么不自己接木活?”
张冬歪头看了一眼万安的右胳膊,点头说道:“我之前确实有这种疑惑,不过现在我好像已经明白是为什么了。”
万安可以偶尔接一两单木活,但是不能长期做木活,要不然他的胳膊会承受不住,会觉得又酸又胀又痛,晚上难受睡不着觉。得知万安不能长期使用他的右胳膊,张冬也是今天忽然明白他为什么每天摆摊回来都会用热毛巾一直敷右边的胳膊,是自己粗心,居然一直没发现他用“摆摊累的”“右边胳膊比左边胳膊用得更多”搪塞自己的话。
万安注意到冬哥儿落在自己胳膊上的目光,“也有你想的那个原因。我和我二哥合作,还有其他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做木活的手艺比我好,和人打交道的能耐比我强,我的点子比他多,我们两个人合作谁都不会吃亏。我们两个人做同一种东西,他做得不仅比我更快,而且比我更好。第二个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虽然因为某些事情,我心里是怨他的,但他终究是我二哥,我们前十几年的兄弟情分不是假的,我也不可能做到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当初想找一个人合作,我第一个反应还是想着我二哥。”
“人不就是这样,心里想着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但心里总是会因为过往的情分左右摇摆,下不定决心。就像我和我爹娘,我心里是怨他们的,心里一直想着要和他们断绝关系,但是总觉得他们对我的坏没有到让我和他们断绝关系的地步。我可以和他们吵,但是我不能和他们断绝关系。直到前不久,我才下定决心真的和他们断绝关系。”
“我以前总把断绝关系想得十分可怕,好像走到这一步了会不得好死一样,但真走到这一步,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心里好久没这么轻松了,尤其是在万家村的村民面前和我爹娘这么多年对我和我二哥干过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通以后,心里又爽又痛快。”
“别想了,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让你爹娘后悔去吧。”张冬说着话,放下擦头发的软布,起身走到床边顺势躺在刚刚翻过身的万安怀里,“终究有一天,他们会后悔偏心你大哥而忽略了其他四个孩子,你大哥那人……呵呵。”
张冬对他万兴不过多评价,脸上丝毫不掩饰他对万和的看不上,他对这个人没有一点好印象。
在他的印象中,万和从小到大一贯会欺负万安哥俩,每次两个弟弟不如他的意,一不高兴就会去找爹娘告两个弟弟的状,让爹娘给他撑腰。
“管他呢,他们过成什么样都和咱们没关系了。”
“不说他了,说起他就让人心情不高兴。”张冬捏着万安的左胳膊,和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明天吃过早饭,你和我一起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看看胳膊还有你身上其他伤。”
万安刚要开口拒绝,张冬伸手直接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说话,半真半假地抱怨,“我以为咱们俩只有我身体不好,原来你和我也差不多。我现在天天乖乖吃药,想着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多陪你一天也是我赚了。如果你明天不同意和我一起去医馆让大夫给你看看身体,我也不会劝你。不过如果哪一天你突然比我先走一步,我从那以后什么事儿都不干,一天三趟去你坟头骂你,让你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等我死了,我去地底下当着你的面继续天天骂你。”
冬哥儿都这样说了,万安哪里还敢说拒绝的话。
第二天早上,两人出完摊后一起去了一趟济仁堂,今天正好是赵婆婆的儿子方大夫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