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也是,走了也好。”殷显是怎么想的,王结香根本无法想象。他发自内心觉得没人爱自己,没人在乎自己。他发自内心觉得,别人离了他过得更好。他总是平静,他拎起行李就能够告别。他总是准备好的,他不会遗憾不会伤心。“走了也好?”她反问他:“我走去哪儿?”“大晚上我跑出去,我去哪里?你觉得我没你了会过得很好是吗?你觉得我失去你,完全不会难过是吗?我说过的,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觉得我是说着玩的?你说说看吧,我走去哪儿?”殷显在想她的话。他那双总是精明的睨着的眼睛,渐渐地蒙上一层迷茫,让他看上去有点钝有点呆。“我不知道。”侧着脑袋,殷显不怎么有自信地,一字一句地提取脑海中混乱的记忆。“你喜欢兔子。你爱吃牛奶味雪糕,爱喝胡萝卜汁,你总是生气,你很想妈妈……其余的不知道。”于是,他真心实意地询问她:“要去哪里找?”他这一番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怒气冲天的王结香顿时傻眼。——什么爱喝胡萝卜汁,啥雪糕的?总生气又是哪里来的结论?稍微被他带到了恍惚的状态中,她突然产生某种抽离感,先前明明非常难过非常痛心,现如今心情缓和了大半。好似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匆忙地看了一眼紧紧束缚住她的情绪。再回到这个场景中,王结香仍是气着的,又觉得问题并不那么严重。她还记得自己要说的话,殷显讲的头一句,她就想好反驳了。“你不知道就对了,因为我没地方去。”殷显没说话。王结香瞪着他,示意他回应。他回了个:“哦。”她这才肯往下说:“你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能不找;我没地方去,也不一定回来……我自己回来多没面子。”她瞪他,他又接:“好。”行吧,王结香算是想明白了。鼓励殷显开口、刺激殷显做出反应,来达成她的目的,他压根不接招,还不如表达自己的需求更省事。她想要干嘛,就直接追着他,要他做。相比于问“能不能跟我讲讲以前的事”,不如使用祈使句。“我要知道你以前的事!”假如到了这个节骨眼,殷显还不明白她近来伤心的原因,还是过往的那副拒绝交谈的样子,这个手,王结香依然想分。所幸,殷显做出了改变。“哪个事?”他没有立即拒绝她。道理是那个道理,王结香的心里别扭也挥之不去。要她一个个问,他一个个回答,这样不像情侣谈心,像访谈节目。她烦闷地鼓起腮帮子:“非要我主动提问,你不能自己自由发挥,说一说吗?”殷显支着下巴,神情凝重地深思。王结香服了。她手里还拿着啤酒鸭腿的饭盒。看窗外,夜深了。她等着等着,身体被暂时关闭的感官全回来了:肚子饿,脚痛想洗脚,腿酸,后背出汗黏黏的,想洗脸……不然随便问个了事吧。王结香挠挠后脖:“今天先说一个,诚实回答!你的初恋是谁?”——刚刚他的胡话里,谁爱喝胡萝卜汁?谁爱吃牛奶味的雪糕?殷显是把前女友的口味记成她的了吧?“初恋……”殷显表情严肃,态度严谨地说出了那人的大名。“王结香。”王结香见他一脸正经,不由眉头紧皱。哪知他会说出她的名字,她扑哧笑出了声,苦大仇深的脸瞬时解冻。殷显也笑了。她盯着他的笑脸,走神了一瞬。脑中猛然浮现另一个他开口时,她想到的名字:何善。何善是谁?王结香想着想着,记不起来。然后很快地,她把这个问题连带这个名字都忘记了。将饭盒交给殷显,王结香真是累坏了。是时候最后整理一下他们目前的关系了。“我可以回来吗?”她问。他说:“是你自己要走啊。”“我还可以和你做情侣吗?”她问。他说:“是你要分手啊。”王结香撤下全身的力气,挺直的腰背被抽掉了骨头。真实地表露出疲惫,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是……“那吃饭吗?”他说:“好哦。”送你岛第二次的大吵,比第一次的原因严重太多,他们却没有像第一次那样,长时间的冷战。就仿佛是殷显说的那样,王结香单方面的不悦引起了矛盾。而她偏偏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恋爱谈就万事大吉的人,没出息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