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县啊——
她没来过。
不过她记得当年学院里吊车尾的杨巡三年前考上了进士,外放的地方就是丰县。
不知他还在不在这里当差。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如今她是困在张家的周芳,换了一张脸一具躯壳,谁能认得出她?
接下来,她该去哪里呢——
周庭芳轻轻叹口气。
这辈子不用背负改换门庭的命运,还拥有一副健全的躯体,已是最大的幸运。
可是有仇不报,道心不稳——
仇要报,人要杀,饭也得吃。
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很快,丰县的永晖堂内,唐大夫就看见有一低眉垂眼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
那妇人很年轻,皮肤暗沉无光,脸上还有零星的几枚雀斑,穿一身反复缝补过的旧衫,一进屋就往角落里钻,一双眼睛怯怯的乱瞄着,好似惊弓之鸟般,惴惴惹人怜惜。
唐大夫是个热心的人。
更是丰县出了名的通晓百事之人。
丰县城就屁大点的地方,有个风吹草动的,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
因此唐大夫一眼就认出这个便是昨天跳河自尽的张家娘子。
这可是个苦命人。
昨日这周氏被救上来,几个大夫想去救人,偏被她那抠搜的婆母拦下。本着医者父母心,几个大夫再三保证不会收取诊金后,她那婆母才骂骂咧咧的肯让大夫们看上一眼。
唐大夫迎上前去,“这位小娘子,可是身子不适?”
周庭芳那双雾气蒙蒙的眸子惊恐的看向唐大夫。
随后又环顾四下。
唐大夫是个热心肠,当下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果然,对面那妇人一下垂泪。
她撸起衣袖,露出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压低哭腔说道:“大夫,我疼得厉害,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药——”
那罗大夫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你婆母打的?”
小娘子立刻慌张摇头,一抬罗帕,眼泪喷薄而出,“不是的!不是婆母!你们快别说了——”
可那慌张的模样…却是不打自招……
店里的学徒们都愤愤的抱不平,“这世上怎有这样狠心的恶婆婆!周娘子,你不必为你婆母掩饰,昨日那场面,我们可都看到了!你有什么冤屈,大可说出来!”
“就是。就是!我们这药堂虽然不是断案的地方,可却也是个有是非曲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