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客气,听不出什么不对劲。“刘将军。”“……司马公。”司马懿嘴角翘了翘,你觉得那也不算是微笑,他重新将目光转移到那轮明月上去,用“今天天气真不错啊你吃了吗”的语气,平平常常地开口了。“将军如何会来赴李正方的酒宴呢?”你也想问他这个问题。“李都护写了请帖,”你干干巴巴地说,“总不好不来,司马公呢?”他瞥了你一眼,微微一笑,“我亦是收了李都护的请帖,不好不来。”好的,话题聊死了。长廊下一片寂静,屋内一片喧闹,寒冬时节,院落里连个草虫叫都听不见。你有点坐立不安,感觉尴尬癌要犯了,想找借口赶紧离开时,司马懿却又开口了。“李正方腹中虽有思谋,却不通人情,将军如何我是不知,我却是后悔来赴宴了。”你的八卦天线瞬间立了起来,“怎么说?”这位中年文士模样的名将背着手,拇指敲了敲手掌,思索了一会儿,先问了你一个问题。“将军如何看诸葛丞相?”……你要如何看?负心薄幸?冷酷绝情?…………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光用眼睛看,你是看不出司马懿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的。他看起来仍然是个随和儒雅的文士,连衣衫风格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身半旧的直裾,腰间点缀两三样玉饰,温润而不引人注目。但如果想到高平陵之变,他是如何对待曹爽的,那这个反差就十分强烈了。不过,你已经开挂干掉了他改朝换代的可能性,你原本不必如此防备他的。……你应该是干掉了这种可能性吧?作为一个开挂选手,你仍然不敢小觑了司马懿,他问的每个问题,你都得想一想。最后你决定还是先反问一波。“司马公又如何看诸葛丞相?”不像你一般戒备防范,每句话都要想一想才回答,当你问出问题的时候,司马懿的回答似乎是不假思索的。“诸葛丞相有仁人君子之心,英雄豪杰之才,忠臣义士之节,真名士也。”“我亦作此想,”你说,“司马公又何必问?”司马懿转过头看了你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既如此,李正方胜算不大啊。”尽管李严找你聊天的开场风格有点尴尬,但他的目的却是十分明确的。——他希望你能为他所用,待来年开春,他向刘禅请命伐魏时,愿以你为先锋,大军直指洛阳。“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待殿下继位后,为保全诸葛丞相,必另择伐魏主帅之选,宗硕岂能不做考量呢?”“为何如此说?”“李正方欲做权臣,却无权臣之能尔。”司马懿语调仍然慢悠悠的,如同与你聊的不是一墙之隔的,这座庄园的主人,以及季汉朝廷中,名望地位急速上升的政治新星,而是路边一粒石子,不足挂齿。你听他如此说,有些好奇起来,“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权臣呢?”司马懿敲了敲手掌。当今三国,东吴不用说了,有一个大汉吴王孙十万在,无人敢称权臣;曹叡虽然年轻,却并非懦弱无能之辈,即便司马懿在,也不能轻视了这位小皇帝;只有季汉,“政由葛氏,祭由寡人”,此时又未盖棺定论,想想那天刘禅在郊祀时的神奇表现,就知道整个国家在如何窃窃私语。你问出这问题,是带了一点刁难司马懿的心的,你也并未想过他会认真回答。但这位魏大都督回答了你。“权臣顺势而为,非逆天而动。”“而今还于旧都,李都护奏请监国继位,正是顺势为之。”司马懿看了你一眼,“此非顺势,而是造势罢了。”“那如何算是顺势?”“我观他志得意满,恐有后手。”司马懿笑眯眯的说,“试想监国殿下与丞相情如父子,若无真凭实据,旁人怎能离间,殿下又怎忍心将丞相弃之不用呢?”……李严手里能有诸葛亮欲效曹莽事的真凭实据,那就见鬼了。“否则若我为李都护,试想内政出于相府,兵权亦在诸葛手中,朝廷之心又不在我,怎能起争权之心?又岂能落子到将军与马氏身上?”“马氏?”“此间大赦,马氏兄弟焉能不感激涕零?”你听得有些发愣的时候,司马懿抖了抖衣衫,“年老体弱,不经风寒,将军且自赏玩月色,先告辞了。”司马懿的话讲得不算隐晦,所以你还是逐渐理解了他的意思。李严对自己争权是有信心的,至少他来拉拢你,已经是跳过了“如何从诸葛亮手中夺取兵权”,进入到了“如何能在不用丞相一派的前提下获取胜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