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在二月便驾崩,但彼时皇后无子,太子也迟迟未立,若是发丧,则恐朝野有变。太皇太后为给陛下续命,便听了御药房的法子,以紫泥海灌入陛下脏腑,可续其性命……”
“紫泥海是何物?”
周舜卿不解。
“大致是草木吧……或者是阴沟里朽木上长得一类菌子,我未亲眼见过,只是听人讲……紫泥海能令生者病愈,死者返生,但生者遭此便会渐丧神智,死者遭此则会变做活尸,以食人肉为乐,非断其头颈不可止……”
周舜卿回想起,若真是郝随所说,则先帝棺椁中的动静,以及在永安县发生的种种事情,皆是因紫泥海而起。
“陛下二月驾崩,服紫泥海后返生,有生人之气,但说不出话。那日,太皇太后与几位宰相和延安郡王到陛下面前,请陛下立皇太子时,陛下只是点头准许。但即便如此,也让朝中大臣心服口服,共拥延安郡王为帝,否则至今他们还在因立储之事争斗。”郝随接着说道。
周舜卿听后,方觉脊背发凉,但他不知是因为自己护送了一路的尸骸,实则是行尸,还是因为当今天子,竟是一个行尸所册立。
“方才地窖中那名女侍,以及那些个兵士、民夫和百姓,还有坟里的枯骨,为何都会变作行尸呢?”
周舜卿缓过神来,又问道。
“我之前只知人为活尸所伤,也会变作活尸,但从未见过活尸能让死者复生。”
“不对啊耗子,那红梅姐儿没变的时候,为啥把她一箭射死了?要不是你这一出,她也不会遭那么多罪啊……”
钱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也拿起磨刀石打磨着铁管,同时大声问道。
“五哥,还未到永安县时,陛下的灵柩坠地,灵柩内紫色浆液溢出,后来把灵柩扶上车后,周大人派几名女侍擦拭棺盖,其中便有那个人,她或是在擦拭时,不慎触到了浆液。”
“沾上水儿都不行?”钱焘又问。
“触碰浆液应是无事,我猜测应是她之前身上有创口,创口与活尸相触,紫泥海便会钻入人的血脉脏腑,不久便会变为活尸。斩断她头颅时,她脖颈中伸出的紫藤,便是紫泥海入人身之后所化……”
不知是因郝随所讲太过离奇,还是地窖太过昏暗逼仄,众人都听得云里雾里。
“五哥,你应该也见了,她昨日忽地失了神智,开始咬自己,啃食小臂上的肉,所以我才下杀手。”
万安期在一旁静静听着,时不时看一眼身旁的朱福。
朱福正专注地打磨着铁管,肩膀一上一下,额上的汗珠流淌下来,甚至有几股汗液进了眼里,但他并未停下手里的活去擦拭,甚至都没有扎眼。
如果现在把朱福的事告诉大家,郝随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斩下朱福的头。
而朱太妃谨慎至极,周舜卿又只看朱太妃的脸色,想必朱福业难逃一死。
但如若不说,朱福变作行尸时,又该当如何?
万安期不想朱福死。
但他也不想看到朱福变成下一个“红梅姐儿”。
(三十)·汝南周氏
“那也不应该……唉……”
钱焘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那会儿红梅姐儿也没有咬别人,吃自己的肉,吃就吃吧,自己吃自己,总不能也是错吧,耗子你说是不?”钱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