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呆了片刻,刚想出声拦他,李焚鹤却已毫不犹豫拔剑离开。
“你……你知道魔域入口在哪吗你就去瞎救人!”
郁逞从来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要说楚栩云是天阶尽头的月,他就是天阶脚下的泥。
他是魔修的孩子,一出生体内就被生父种下了魔蛊,魔蛊二十年一成熟,成熟之后,会令他成为可以吸纳任何魔气的可怖怪物。
因此宗门里的人都视他如洪水猛兽,其实他们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多年后,郁逞的确成了魔尊。
因为他,楚栩云也平白受了许多谩骂,宗主执意要将郁逞除掉,是楚栩云力排众议将他保下来,郁逞这才得以留在太清宗。
在楚栩云身边的那三年,他从未奢想过楚栩云会低头看他一眼,洁如皎月净冰的雪花,若是落在他这污迹斑斑的青苔上,就会化作一点泥水。
他的存在只会让楚栩云染上污点,就像某次他只是胆大妄为地替楚栩云提了一下衣摆,便被其他弟子辱骂嫌弃,责备他不该触碰楚栩云,让身上的魔气玷污了仙君的衣摆。
就连这样低微的小事,他也没有资格去做。
多少次他伸出手,试图碰一碰楚栩云的发丝,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要触摸楚栩云,只是想在楚栩云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近他一点点。
天地可鉴,他最开始只是想靠近一点点,一点点就足够。
没有其他妄念了。
真的没有了。
可就连这一点点的妄念,上天都不愿令他拥有。
宗主发现了他的画像,决意要楚栩云赶他走。
那日。
郁逞记得是一场濛濛秋雨,楚栩云撑着伞立在太清仙宗九十九级的青阶上,居高而下地望着他。
那是郁逞听到楚栩云开口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如弦响,冰坠玉碎,让他往后无数个日夜反复思念,无法忘怀。
他说,“你走吧。”
郁逞仍跪在他面前,寸步不移。他想,就算楚栩云要拔剑杀了他,怎样责骂他,或是用厌憎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于是郁逞一遍遍地在他面前磕头认错,一遍遍地颤声求他不要赶自己离开。
“仙君,我以后绝对不再肖想那些事,你不要赶我走。”
“我真的知错了,弟子以天道起誓,再也不会不听你的话。”
可楚栩云没有拔剑,没有骂他,甚至没有厌恨嫌恶地盯着他。
他的眼睛像清澈明亮的湖泊,静谧而平淡,眼底在掠过郁逞额头上的鲜血时,短暂而细微地划过一丝不忍。
“让你走,没说不让你回来。”
郁逞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脏污的泥水混杂着他额头磕出的鲜血淌落下来,无比狼狈,身前人却衣衫整洁,规矩得体,银钗束起的墨发被风吹动,连发丝都无可挑剔。
手心忽地被塞进了一把伞,他的天空冷雨骤停。
“待你及冠之后,若还属意于我……”
郁逞至今也不知道楚栩云究竟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是怜悯他,还是找借口敷衍他离开,亦或是什么其他。
但那一刻,他更愿意相信,楚栩云话里一定有几分真心。
“回来找我,我跟你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