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空口中的“贵客”,师戴月眼睛一亮,面上的表情更加柔和起来:“了悟大师常人难以见得,是我没有缘分。先前恰巧大师在祈福台为我解签,我还有许多不解之处,不知大师可否再指点我一二。”
怕了空嫌弃她麻烦,师戴月急忙补充道:“不会耽误大师太多时间,我不过略坐一会,随后便会离开。”
了空看着眼前女子口不对心的借口,轻轻叹了口气,正言道:“心无所执,自在一生,施主心结太重,思虑过多,实在不利于修身养性。”
“先前的签文,贫僧早已解完。”了空接着说道:“施主心中有执念。”
“要知这世间,求不得最苦,贫僧,言尽于此了。”
师戴月自小身体虚弱,自然从小被千娇万宠,但其性子在盛京,确是少见的亲和,虽鲜少出门,但温婉娴静的名声,早已深入人心。
这么一个看似不落凡尘的女子,这几年却频频和另外一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实在令人有些惊讶。
盛夏日光的照耀下,师戴月有些眩晕。不知是因为天气的炎热,还是了空的话语,明明是六月的天气,她的心却凉得可怕。
仿佛被眼前的僧人看穿了一般。
勉强扬起一个微笑,师戴月讷讷道:“大师这是哪里的话。”
了空并无言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依旧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双方站在门外,画面一时间显得有些滑稽。
长久的沉默过后,师戴月率先败下阵来,心中泛起绵密的针扎似的疼痛。
是她不请自来,里面的人不见她也是应该的。
何况……
“是我唐突了。”师戴月咬着唇,脸色有些苍白。
忽然,她摸到袖中的有些粗糙的绸缎,原来是自己还未挂上的那一块木牌,她心中涌出一股勇气,提高声音说道。
“前几日除去我赠与寺中一些微不足道的伤药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株百年难得一见的千山雪莲,此物对有内伤的人极为有效,还望……”
说到最后,师戴月声音似乎是稍微小了一点:“麻烦大师将此物,替我转交给瑞王殿下。”
了空低下眼,没说好或者不好。
后山上这扇一推就开的竹门,哪能挡住师戴月的声音,何况里面的人向来耳聪目明,只怕这些话,早已一字不漏的送进他耳朵里。
师戴月一口气说完心中的话后,可以预料到里面的人不会回复自己,她再三谢过了空后,最后看了一眼这处院落,就转身离去了。
了空看着师戴月离去的背影,摇摇头,低叹一声“痴儿”,抬步向院内走去。
院内并没有师戴月想象中的那么清雅,反而可以称得上简陋。一个一看就已经上了年份的石桌,几个木凳随意摆放,甚至还有缺了一脚的,飘落的树叶落在桌上,无人打扫,显得有几分寂寥。
茂密的树荫下,一位身形颀长的青衣男子躺在藤椅里,用手臂遮住眼睛,不愿树间的阳光照到自己,怀中放着一本《金刚经》,就像是随便拿的,都没有翻开一页。
藤椅看起来是小了点,他一脚踩地,另外一条腿曲起,踩在藤椅边上,一幅小憩的样子。
听见了空回来的声音,男子没有反应,直到了空走到他面前,拿起那本崭新的《金刚经》,用手拂开石桌上的落叶,把书轻轻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声响。
似乎是察觉到了空想说的话,他懒洋洋开口道:“行秋在外面,会让人送她下山。”
了空没有说话,闻言顿了一会,看着从今天早上就一直赖在白马寺的瑞王殿下,略点了点头。
“师施主送来的千山雪莲,现在还放在寺中。”
周宴像是没听见一般,躺在藤椅上,没有反应。
了空瞥他一眼,又道:“这种产自南疆幽谷的千山雪莲,只怕国库中都没有一手之数,此物之珍贵,师施主却拿出用于救治有‘内伤’之人,足以见她的心胸仁慈。”
咬重“内伤”两个字,了空见周宴转过头,无意听自己说话,他便停下了话头,换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师兄久不回京,殿下今日过来,贫僧没有师兄那般精湛的医术,只怕帮不了殿下。”
提起了悟,周宴放下支起的长腿,从藤椅上坐起来,睁开了眼。
那双平日里漂亮的琥珀色瞳孔,在阳光下格外清透,今日却仿佛覆着一层雨雾,蒙蒙如尘,看不见往日的色彩。
了空看周宴起身,看着他这个方向,冷漠地对他吐出“学艺不精”这四个字。
了空额头青筋跳了跳,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默念了三遍《心经》,这才止住心中的念头。
自己不是师兄,没有被虚怀谷谷主收为亲传弟子,他一个和尚,从小就一直生活在白马寺,最多在师兄的教导下学了点治风寒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