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看着孙女,这是在他膝下长大的孩子啊。
刚成婚那几年,他刚入御史台,年轻气盛,一心想要拨乱反正,案子一桩接着一桩地办,完全顾不上家中稚儿。
再后来,湖广大灾,尸殍遍野。为了重建湖广,他在武昌府一待就是六、七年。
等他终于回到上京家中时,一双儿女早已长成。
后来谢寰出生,他不能像寻常孩童一般入书院读书,弈宁又是女儿家。谢渊索性在府中为二人设了书房,由他亲自教导。在他心里,这两个孙儿自是与其他孙儿不同的。
“阿宁,萧川此人,幼时也曾受教于我,我观他并非睚眦之人。即便有旧日龃龉,这门亲事,只要他肯应下,便不会迁怒于你。日后你若能以真心待之,未必不能得他倾心相护。如此,将来谢家有难,他若肯救,是我谢家之福。若不肯施以援手,亦不必强求。能保你一世无虞,足以。”
谢渊语气颇为惆怅,朝堂风云变幻,即便是百年世家,一朝覆灭,也不过转瞬之间。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说罪不及出嫁女,那也要看夫君肯不肯护。
弈宁自幼在祖父跟前长大,深知祖父性情。如此安排,必是他殚精竭虑、百般思虑后最好的选择了。
一时间,泪盈于睫,哽咽答道:“祖父不必担心,阿宁必定用心经营,只要他不欺我辱我,我定然真心相待。若能从中斡旋,将来未必不能两全。且夺嫡之争,本就诸多变数,谢家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与此同时,启祥宫里,萧川正百无聊奈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打从自己坐下开始,她便不停地给自己斟茶、布点心。叫她自顾饮茶,不必管他,她只是低头羞怯不语。
他虽然身为皇子,自小也有宫人伺候。但军中摸爬打滚这许多年,有些习惯早就不适应了。
偏生母妃纪氏只坐在一旁含笑不语,让他想甩袖离开也不行。
他如何不知母妃的心思?只不过对着这样一位名义上的表妹,他实是烦不胜烦。
看她一眼,她就脸红,还没说话,先把头埋到桌子底下。好端端一个姑娘,活整得像只鹌鹑。
别说娶她,跟她过一辈子了。这一顿饭还没吃完,他比战场上排兵布阵还要心累。
说到娶妃,他不由地又想起上次父皇问他,若是指谢氏嫡女予他做正妃,他意下如何的话。
谢氏嫡女。。。。。。
他想起上次在太后宫里,她站谢寰身后。他只一眼便认了出来。可他记得她身旁似乎还有一个年龄与之相仿的女孩儿。
到底哪个才是嫡女?
又想起灯会上的情景,不禁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吧。谁家嫡女这么狼狈,身边连个护卫的小厮都没有?
要差人去打听打听吗?
想了想,还是算了吧!娶的不过是“谢氏嫡女”这个身份而已。只要能回西北,娶谁都一样,如果能谁都不娶,更是再好不过了。
这事萧川没跟纪妃提,若是由他自己选,他自是不想娶什么谢家的女儿。
可是眼前这女子。。。。。。。
他眼角抽了抽,委实是一眼也不想多看啊。
座上的女子,乃是成平伯的嫡次女。
成平伯薛睿的继室夫人,是纪妃的远房表妹。虽然成平伯府近些年没落了,但好歹是正经的开国勋爵之家,又沾亲带故的。
纪妃总觉得儿子从前给了褚贵妃,哦,不对,现在该称一声“已故褚皇贵妃”了。虽说后来褚皇贵妃死了,可儿子也去了西北军中,多少年才回来一回,与自己之间的母子情分似也淡了。
前次回来,她听说卫贵妃有意将侄女嫁给儿子为正妃。儿子似乎也颇为中意那卫氏女。
她却是不愿意的,卫家是什么门第?那是镇国公府。家中儿郎俱在军中,听说连女子都能舞枪弄棒。
娶这样的高门儿媳,还是个儿子喜欢的,她哪里拿捏得住?
好在儿子虽不十分情愿,但到底还是给了她这个做母亲的面子,没有一口允下婚事。后来军情告急,儿子很快就回了西北。
那卫烁华已年十七,她就不信卫家能让她继续等下去。果不其然,不过半年,眼看西北战事胶着,卫家很快便替卫烁华另择了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