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川闻言,抬头在暖阁内扫视一圈,才轻声劝道:“母妃慎言,隔墙有耳。即便母妃再不喜谢氏,她终究是贵妃,母妃此话若传出,对母妃不利。”
纪氏不语,知道自己理亏,把头扭到一边。
萧川又道:“母妃,谢贵妃是谢贵妃,谢府是谢府。更何况,无论她是何姓氏,嫁过来后,便是承王妃,是您的儿媳。”
纪妃心知事已至此,就算她再气再恼,总不能让陛下收回圣旨。
只是如此一来,她实在心有不甘,她知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
便放缓了态度,温和地问:“你上回见了你成平伯府的表妹,觉得如何?”
萧川无奈,心道:终于来了。
假装不懂地问:“母妃是何意?”
“母妃觉得晴儿乖巧顺觉,服侍人又极是稳妥周到。你常年行军,身边更是要有一个可心体贴的人儿,母妃才能放心。原本予你做正妃也合适,既然你父皇已为你赐婚,不若一同纳她做个侧妃如何?”纪妃笑问,一出口又觉得这主意真是极妙。
既然儿子要娶,那就一同娶了好了。她就不信,那薛晴儿长得那般温婉可人,儿子会不心动?更何况还有自己做后盾,那谢家女想一支独大,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有正妃之位又如何,没有夫君的宠爱,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萧川不是不知道母亲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自己幼时便离了她身边,总怕自己不与她亲近。
那时他刚到未央宫,每每母妃得了机会见到他,总要在他面前哭泣,怨怼褚贵妃如何霸道,夺她亲儿。又言她自己当年十月怀胎如何艰辛,养育他是如何不易,如今骨肉分离又是如何思念。
可他只想让母妃好好抱抱他。他张开小手,殷切地看着母妃,母妃却只一味摇着他的双肩,一遍一遍地叮嘱,让他莫要被褚贵妃虚情假意蒙骗,莫要忘了亲娘。。。。。。
先是楚月,现在又来个薛晴儿。母妃好像总觉得不放些跟她亲近的女子在自己身边,自己就会忘记她一样。
“母妃,谢氏身份贵重,太傅更是两朝元老。父皇前脚赐婚,儿子后脚就说要纳侧妃,这不是打谢太傅的脸吗?更何况,儿子西北军务繁杂,那有功夫去应付这许多女人。”萧川无奈道。
“哪有许多?你那西北王府中,至今不过一个楚月。她谢氏门楣再高,还能拦着你堂堂亲王,连个侧妃都不许娶?”
纪氏越想越气,京中承王府活似个军营,连母蚊子怕是也找不出几只。西北王府里不过一个楚月,还是前次回京时,怕他要娶卫家姑娘,自己特意赐给他,勒令他带去西北的。
萧川深知纪妃为人,如果不干脆拒绝,只会给她留下希望,后面怕是更难应对。遂起身道:“母妃不必再说了,薛家姑娘儿子定是不会纳的。此次娶妃,也不过是因为儿子年岁到了,不得不娶。至于侧妃之事,今后不必再议。母妃若无事,儿子这便先告退了,改日再来看母妃。”
说罢,便行礼出了启祥宫,只把纪妃气了个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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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定下婚期,秦氏便不许弈宁出门了。嫁入皇家,婚服自是不需要弈宁亲自动手,但大婚日给夫婿的寝衣鞋袜却是不能假手于人的。
奈何弈宁一双巧手能将菜做出百般花样,却是拿不起绣花针。在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根手指头后,一套大红的寝衣,总算是缝好了,接下来该绣纹饰了。
弈宁偎在罗汉床上翻着一叠花样子,每一个看起来都不是很好绣。她恼恨地叹了口气,蜷膝抱腿,沮丧地不知如何是好。
白芷打帘子进来,道:“姑娘,守门的云婆子来报,说柳府的大姑娘在西角门,想请您出去见一面。”
弈宁闻言起身,丁香赶紧去扶,又奇怪地问白芷:“既是来见姑娘的?怎的不进来,却让姑娘出去?”
这事白芷也正奇怪呢,弈宁不语,略一思忖,道:“无事,丁香把花样子都收起来吧,白芷陪我走一趟。”
上元花灯节上的事,两个丫鬟不知道,弈宁却是清楚的。
柳明溪虽然不似寻常女子般拘泥世俗,但终归人言可畏。她若入府,必然要先去拜见祖母和母亲,身为世家女,这是基本的礼仪。
可这样一来她难免要承受她人打量的目光,无论是同情还是鄙夷,想来她都是不愿见的。
如此一来,倒不如弈宁出门去见她来得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