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宁本想说,下次回谢府时她可以问问母亲,但是转念一想,母亲这些年一直在府中操持,少有去官眷中走动的时候,怕是还不如自己识得的人多。
这女儿家的亲事,要打听起来可不是一两句话的事儿。对方人品才学固然重要,但家中后宅是否和睦?男子房内干不干净?还有婆母、妯娌、姑子是不是和气?这些都要打听清楚。
也有那家世才学样样出挑的,但要么身边侍妾通房一大堆,要么婆母苛刻、姑子刁钻。若是稀里糊涂就把姑娘嫁过去了,岂不是闹心?
三人许久不见了,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弈宁便留了秦氏兄妹在府中用午膳。
“正好府中曲水亭修缮好了,午膳不若摆去那里,一边用饭一边赏景,可好?”弈宁问。
秦若兰十分欣喜,她早就想出屋子转转了,只是怕兄长说教,不敢提罢了。秦离自然乐得随她二人高兴。
于是,当萧川入凝晖堂时,发现除了守门的两个小丫鬟,屋中竟然一个人也无。这大中午的,人都去哪儿了?
“王妃呢?”萧川蹙着眉,问站在门口的小丫鬟。
小丫鬟忙进屋,战战兢兢地跪下,答道:“回殿下,王妃今日有客,这会子正在曲水亭宴客呢。”
萧川疑惑,既是宴客,怎的不去膳厅?
也不多问,拔腿就往曲水亭而去。
再说这曲水亭,原是将秀山湖扩进来后,才在府里凿了一条人工河,引了活水进来,今岁又培植了莲池。
曲水亭便是建在水边的,前几日才修缮好,萧川自个儿还未曾去看过呢。
出了凝晖堂,一直往东行,穿过新植的一片紫竹林,便到了河畔。
萧川老远就看见几个丫鬟正鱼贯而入,手中均提着膳食盒子。
亭子东、南两面的细竹帘均被放了下来,只余西、北两面大开。弈宁一身葱绿襦裙,清新窈窕,正与身边一位粉衣少女倚在一起说话,摸样十分亲昵。
二人身旁不远处,还立着一男子。
三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有趣之事,弈宁竟拉了那粉衣少女去男子面前分说,仰起的小脸上一时似嗔似娇,男子一脸宠溺。待他说得两句,弈宁立时又捂嘴娇笑,还屈指去弹那少女额头,又回头去看那男子,一脸的笑靥如花,小女儿姿态尽显。
一阵清风袭过,三人衣袖被拂起,轻轻交拢又缓缓分开。
一时间,萧川觉得画面十分刺眼,心里没来由地不舒服。
这些日子,两人虽相处已融洽许多,甚至连最亲密的事都已做过。
他原以为,夫妻之间不外乎如此:他惜她护她,她敬他重他。短暂的一生,能有人相伴相守,能有人偶尔说说心里话,这就够了。
自成婚以来,弈宁但凡面对他,总是笑语相迎。他知道那笑中更多的是身为承王妃的身份,身为谢氏女的教养。他虽嗤之以鼻,却并不觉有什么不对。皇家命妇、世家嫡女,不就该如此么?
自然,自己也会同样回报于她,她想要的脸面,她想要的尊重,以及一个丈夫该对妻子有的怜惜,但凡自己能做到的,他都会尽力去做。
夫妻,不就是这样么?
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了。他觉得气恼,觉得烦闷,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弈宁方才那样的笑,他也想要。
萧川是特意赶回来,想陪弈宁用午膳的。他一个上午都没办法好好处理公务,脑子里全是弈宁的样子,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昨夜自己闹得有些过了,她似是恼了,也不知今日如何了。
他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心里惦记,便直接赶了回来,想着左右午后众人都要休憩,这一个多时辰,正好够他赶回去陪弈宁一道用午膳。
却不料,眼前竟是这番场景。
此刻若是上前,未免显得突兀。可就这么走了,又实在心有不甘。转念想想,这是他的府邸,弈宁是他的妻,难道他还要让着一个外人不成。一抬脚,便直往亭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