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起星落。兰兮手下意识往身边一搂,床边空荡荡的,只留有一丝余温。她睁开眼,果然身边人已不在。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下意识喊了声小茹。“夫人可是要起来了?奴婢替你梳洗。”有丫鬟端了水盆进来。这声夫人,她才清醒了几分。“盛将军呢?”奴婢放在水盆,低头道:“回夫人,将军在书房议事,吩咐了奴婢,若是夫人醒了,请夫人先用早膳。”刚完婚一大早就商议军事去了,他还真是闲不下来。兰兮起了床,简单吃了几口早膳,独自在府中走动。毕竟是将军府,内院就分了好几处,亭台楼阁,园林庭院,别具一格。她走了许久,无意到了一处后院,这后院却并不在在府邸最深处,再往深处走是一座庭院,庭院后头似是别有洞天,这庭院仿若将其与主院分隔了开,下人们来往也不见有往里走的。还是第一次来这边,兰兮不识路,差点去了里面,刚踏进一步,却被人叫住。“主院不是这个方向,公主可别进错了地方。”是苳灵。兰兮闻言转过身。苳灵恭敬道,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锐色,笑道:“不过公主今日随意走走也好,这路多走两回就认识了。”兰兮瞧了瞧庭院后头,树木林密却看不清有什么,像是特意归整出的隐秘之处。苳灵告退走后,她在想这深庭后是什么。她说的也对,来府里这么久,总要都走走。于是跨进了门槛。苳灵回眸看见她进去的背影,阴垂双眸回头离去。曲径通幽处,不知尽头是何处。她踏着绿荫笼罩的小路走了许久,尽头确是一处十分隐蔽的荒院。她推开院门。说是荒院,但也没有破旧不堪,只是显然这处院子没有人打扫,染上了层层尘埃。枯叶,灰尘,一派死寂。她觉得奇怪,分明完好的一座院落,为何不叫人来打扫,这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她在院中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朝正处的厅堂走去。盛辰南是一路快走来的,他刚从书房出来,苳灵就告诉他公主进了慕园,她不敢进去阻拦。刚踏入慕园,看到的是她挽起袖子在清理院中的枯叶碎石。听到动静,她抬头望向门外。“……”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是那一屋子的牌位,着实让人看了不忍?还是对他的过往全然不知,觉得似有过千疮百孔。盛辰南的视线望向敞开门的屋子,勃然变色,三两步过去拽着她的手臂就往外走。兰兮一惊:“等等……”盛辰南一言不发将她拽出慕园才放手。兰兮蹙眉丧气道:“盛辰南……”“没人告诉你,慕园是禁地?”他遏制怒意。禁地?苳灵分明说让她随便走走……兰兮突然恍悟,怪不得一路走来没一个奴婢守着,原来是禁地,那苳灵为什么不告诉她,还要怂恿她进来……“我不知道,”她豁出去似的摊摊手:“没人告诉我。”这分理直气壮让盛辰南一怔,心绪慢慢平缓下来。“将军要罚就罚吧,反正我什么都看到了。”她一副我没错的样子。她什么都看到了……盛辰南心里九曲回肠。“算了,”他眸里没有往日的冷意,却满是悲凉:“出去吧,当作没来过。”“他们……都是你很亲的人吧?”兰兮很是不忍,轻声道。不然他也不会空着这么大的院子祭奠那么多灵位。盛辰南看她的眼神突然深邃:“……嗯。”“我们去打扫打扫吧,”兰兮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从前他来此,都是一个人,醉酒到天亮。是整日整夜的不眠。是催心剖肝的痛。是彻骨的折磨。但二十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剜心般的痛。她忽然拥住他的腰,柔声道:“夫君,我陪你去看望他们,好不好?”一声夫君,轻而易举摧毁了他心底固守的城墙。“好……”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已沙哑。她又重新踏进那间屋子,这次不是一个人。他也不是一个人。牌位已许久没擦拭,满是灰尘,看不清上面的字。盛辰南轻轻擦去前面其中一块牌位的尘埃,动作温柔小心。她心情复杂,更多的是不忍。他拿起块牌位,蓦然许久,最后递给了她。兰兮不懂他的意思,只小心接过捧着,那块牌上,没有字。“这空白的灵位是?”她怔怔问道。盛辰南沉默看着牌位,喃喃道:“这是我给自己留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