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察觉到屋内昏暗的光线开始呈水波状晃动,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将眼睛闭上。
一盏茶的功夫而已,樱招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愧是他的师傅。
悬在半空中的雨滴迫不及待往下落,沙沙地声响重新侵入耳洞。身边一切事物都和少年一样,沉默着极力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直到他的脖颈被一只细瘦却有力的手扼住。
樱招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被魇得厉害,一直陷在梦中醒不过来。修士的本能令她察觉出了不对劲,虽然不至于用危险来形容,但的确令她很不舒服。
在梦里,她见到了那个被她杀死的魔尊斩苍。从来都记不起的面容,清醒之后却依旧清晰地留存在她的脑海。
是和贺兰宵一模一样的脸,就连左眼睫毛根部的那颗痣,也长在相同的位置。
梦中的自己,甚至对那斩苍抱有一丝倾慕,即使在醒来的瞬间,她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雷一般在响。
这是什么可笑的梦?
雨水敲打着屋檐,空气当中满是潮气。少年赤裸的身体却干净清爽,闭眼将她搂在怀里,一副极其依恋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
而刑天依旧对他毫无敌意。
这么多年以来,就算她处于毫不设防的状态,危险逼近时,刑天也会先她一步做出反应。
可是,贺兰宵能安抚她的追魂印,在秘境中遇不到任何妖魔,甚至连左眼皮上有颗痣这样小的面部特征都能与她的梦境相吻合,这种种奇怪的表现,却让她无法视而不见。
况且,追魂印本就源自魔域,这等阴损咒术,魔域有克制之法很正常。
伸手扼住他脖颈的动作是本能反应,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面容,沉下脸色等待着他转醒。
少年鼻翼轻翕,终于缓缓将眼睛睁开。意识到自己被扼住脖颈之后,他下意识地想往后撤,却被她掐得更紧。
别动。
姑姑娘他的喉管有些喘不上气。
樱招手劲没松,直到看见他那张冷白的脸开始由于呼吸不畅而涨红,才将掐住他脖子的那只手移向他的下巴,捏住。
拉满的弓骤然松懈下来,大口的空气涌入少年的喉管,他抚着自己的脖子看向她,平复呼吸之后才满脸疑惑地问她:为何,突然发难?——
双眼睛像被雨声包裹一般濡湿,眼尾泛红像是刚刚哭过一场。
樱招没有回答他,只是捏着他的下巴审视了他半晌,才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的左眼睫毛根部轻点了一下,接着问道:这颗痣,你有没有给别人看过?
她将少年略微错愕的神情收入眼底,然后听见他回道:我自记事起,就不会在别人面前闭眼睛,除了除了你和我师傅。
和梦里几乎--样的回答,未免太过巧合。
她几乎已经确信,这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只是不知道贺兰宵是棋手
,还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