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煦见她收了粽子,面上不自知有些轻松的欢喜。他对虞愔说:“虞小姐,面见太子之事已有了眉目,便是等中秋宫中开筵席这日,陛下会请民间善歌舞技艺者入宫献艺,据说是因为沈贵妃曾出身市井,因此尤爱在中秋之夜为皇宫增添些烟火气。”
“沈贵妃钟爱香粉与锦缎,届时宫中将演绎一场《琼林浮香舞》,由九十九位舞姬穿不同质地的舞衣献舞。舞衣上又熏染不同香料,待佳人翩然起舞,就是一场衣香鬓影的视听盛宴。”
“而这些香粉与舞衣,大多是从宫外乃至西域搜罗所得。所以宫宴前一日,虞小姐可假借送舞衣之名入宫与太子相见。”
“宫中上下我已托人打点好了,但这舞衣所用的缎面和香料,还需虞小姐自己下一番功夫。区区一粗陋男子,不便代为寻找,徒引人猜忌。”
他说到此处,虞愔便已明白该如何做了,揖礼向他道谢。
王煦不愿她如此见疏,想同她说,从前他差点成了她的夫君,如今二人何须执这些虚礼。
但话到口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两臂上的灼伤像有虫蚁啃噬,幸而她并未察觉。
其实,她只要稍一留意衣袖上星星点点的血斑,就会识出端倪来。
她只是,心思没在这上面罢了。
他劝说自己,是暮色太浓。他眼底的落寞便也理所应当一并藏进暮色里。
心头忽而涌起一事,他同虞愔说:“香可以选用月浮香,只浅浅熏一点就够了。至于缎,我听说城北有一家徐记绸庄,时常为内宫妃嫔裁制新衣,世家贵女也竞相采买。”
“就在离在下的书画铺子不远处,虞小姐若得闲暇,可以去那处看看。”
他说得再含蓄小心不过。大约某日她行径那条街,他便又能像初次邂逅她时一样,再次望见如霜如雪的身影。
虞愔道:“好。”
目送王煦离开驿亭。
周记绸庄里的缂丝不知补进了没有,虞愔乘着暮色回想起那日的情形来,觉得远的如同落在多年以前。
从春到秋,时间过得这样快。春蚕吐丝,作茧自缚,到死丝尽,商贾抽之以为金缕衣。
她低头看着自己通身素蓝的布裙,觉得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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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到中秋还有三个月,百余日。
虞愔在绿绮别馆休息了几天,每日也只是翻看馆中藏书,尤其将葛芸从宫里带出来的那些典制细细考据。
过去一旬,大暑翻过,伏天却还没收尾。她撑一柄青纱伞遮阳,来到城北坊市周徐绸庄。
绸庄生意极好,仲夏和孟春上新的货色又不一样,各色轻薄的绫罗冰绡,吸引建康城内的姑娘们奉献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