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性和温柔,为仁寿之星,岁星玉亦有相同特性,即使被打碎,碎片也都棱角圆润,不可能会划伤手。
薛怀朔心虚至极,手一松,被他生生捏碎的玉石立刻错落地掉进了池水中,消失在茫茫雾气中。
江晚的五感都模糊了不少,只遥远地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入水中,声音清脆,如珍珠四垂,拂拂然相触有声,接下来就立刻被人抱了起来。
她现在头疼还是其次的,主要是四肢的关节痛,好像有人在用钢线勒着,眼前炸开了大团的亮光,有如白昼。
江晚实在是太痛了,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疼痛,她在某个瞬间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样的体验实在不像是人世间所有的。
伴随着疼痛的,还有刺骨的寒冷,那种寒冷不是冬天被风吹得冰冷的玻璃窗,而是清晨在结着碎冰的湖水中泡着的湿木头,是骨缝里在生长冰刺。
更要命的是,这种疼痛是忽然出现的。
她原本好好地坐在池边,刚解开加在头发上的咒术,打算拆开发髻——就在某个漫不经心的瞬间,那种令人牙酸的疼痛就忽然出现了,完全击溃了她。
江晚察觉到温暖的那一瞬间就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往温暖的源头靠去,之前尝到的那种极其上头的高纯度酒精又出现了,沿着她的经脉一路延伸,仿佛在坚冰上放了一把火,而这火还真真切切地烧了起来。
薛怀朔完全没预料到她会哭。
之前在海上差点被活生生掏出心脏她没哭,刚才痛得昏过去浑身发抖差点孤零零地死掉她没哭,却在他尝试救她的时候哭了。
哭得可怜兮兮的,一边抖一边无声地流泪,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是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滑。
薛怀朔不敢渡太多修为给她,他很清楚自己的修为对一般修道者意味着什么。
高纯度酒精是会致死的,可能每个人体质不同可以喝多喝少,但是一定有个量是可以杀死所有人的。
问题是现在薛怀朔不知道这个量具体是多少。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觉得怀里抱着的人又暖和回来了,立刻停止给她继续渡修为——这实在是一项很有技术难度的事情,因为他从没救过人,而救人向来比杀人难太多了。
“还要……”怀里的人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攥着他胸前的衣服,缩着肩膀,眼眸睁着,但是一点光彩都没有,显然意识已经在崩溃边缘徘徊许久,“冷……”
她眼睫上还凝结着雾气。
薛怀朔这次可以确定是眼泪了,因为他亲眼看见她哭的。
他有点束手无策,想了想,试探着又给她渡了一点修为。
然后事情就糟糕了。
过量了。
当一个已经喝了许多酒的女孩子,红着脸言之凿凿说她一点也没醉还可以再喝一点,不要相信她。
否则很快你就会质疑人生,宁愿喝醉的是你自己。
江晚现在浑身都泛起了红晕,在冰天雪地里待久了,骤然来到炉火旁,身体是会酥酥麻麻地发痒的。
疼痛和寒冷渐行渐远,新的不适又漫了上来,酥麻和隐隐约约的痒甚至比疼痛还要折磨人,她咬紧牙关,一点声音都不愿意发出来,昏昏沉沉地往他怀里钻,觉得自己刚从寒冰地狱中爬出来,立刻又被扔进了熊熊烈火中。
雪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擦过他的手臂上。
薛怀朔没空想她的头发是何时变成白色的,那些雪白的头发刚才一直浸在温汤池中,如今正一点一滴地往下滴水。
滴在他手臂上。
薛怀朔想,这个温汤池的温度太高了,水有点烫。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从前只遇见过重伤濒死的人放狠话说薛怀朔你心狠手辣不得好死,还没遇见过重伤的人窝在他怀里流着泪说师兄救救我。
然而问题是……
他好像并没有如愿以偿减轻她的痛苦,而是让痛苦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这让一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薛怀朔心虚了起来。
等到薛怀朔把人抱回房间里,这姑娘还在难受地蜷缩着身子,眉眼泛红,哭倒是不哭了,就是眼睛依旧没有神采,呆呆地在发愣。
薛怀朔一边反省自己之前怎么就鬼迷心窍,已经确定了的数量愣是又多加一点,导致现在这种混乱的场景,一边在给她擦头发。
他从汤池里走出来的时候,注意到自己师妹的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乐于助人地给她弄干了,原本还想顺便把滴水的长发也处理一下,结果那个老板娘热情地递了块干帕子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