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柳树慢慢地站起来,因为坐的时间过长,林宴和的小腿有些麻了,一时间难以行走。他待要一个人冷静冷静,却有人出声叫住了他。“林宴和?”正抱着书顺河走过来的唐淑月,看到正倚着柳树似乎很虚弱的林宴和,不由得有些惊慌。“这是怎么了?”唐淑月一路小跑到林宴和身前,一边上下查看他身体的情况,一边嘴上挤兑他两句,“我都没受什么伤,你这个师兄怎么——”话犹未了,林宴和忽然张开手臂,将她拥入自己的怀抱。“当的。”唐淑月慢半拍把话说完。少年的体温总比女孩更高一些,何况是修习火灵根的林宴和,怀中温暖得像是春天本身。唐淑月的脸埋在林宴和的胸前,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衣服上太阳的气味。她莫名觉得有点开心,但又不确定自己为什么开心。“师兄?”唐淑月试探地喊了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林宴和终于回答了她,声音闷闷的。“我没事。”作者有话说:我真的一滴都不剩了……等我缓缓。桃花压身自柴桑谷回来之后,唐淑月和林宴和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以前并不是没有更亲密的肢体接触,但却抱着完全不同的心情。年幼的唐淑月因为引气入体太晚灵力不够浑厚,在后山练习御剑飞行的时候常常稳不住身形栽到地上,或是控制不住方向一头撞树。那一段时间唐淑月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是常事,严重的时候连路都走不动,稍微一动腿便只能龇牙咧嘴,下半身毫无掌控能力仿佛截肢。林宴和从不劝这位新来的小师妹慢慢来,因为他知道劝了也没有用,而且他也不喜欢多管闲事。于是他只是盘腿坐在自己的九微上,跟着唐淑月练习的步伐,看她反复撞树再反复爬起,咬紧了牙关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最后竟然也能摇摇晃晃地驾驭着佩剑在森林中飞行,逐渐熟练后穿梭如风。九岁的林宴和忽然觉得有些新奇。因为天资很好,唐淑月在修炼中遇到的很多困难,是林宴和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困难的小事。九微仿佛是他的一部分,随着林宴和的心意而动,并不需要像唐淑月那般跌跌碰碰。他曾经设身处地想过,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位英俊潇洒天赋异禀的师兄,必然会因为压力太大而伤害到自尊心,或者因为攀比却始终遥不可及失去上进的希望。因此刚开始看热闹的时候,林宴和其实有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优越感,试图呵护师门中这唯一弱小的师妹,唯一还没来得及被师父带歪的幼苗。但唐淑月并不需要他的呵护。两人关系逐渐亲近起来,是从林宴和主动背唐淑月下山那一天开始。推开唐淑月卧房的门,里面自有备好的浴桶和药水,干净的备用衣服叠好了放在榻上。清微虽然在授课时间之外大多时候对徒弟采取放养措施,但他俩在荆山派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当师父的都是知道的。那时候安心趴在师兄背上的唐淑月,和如今面对林宴和拥抱的唐淑月,是完全不同的感受。十六岁的唐淑月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然而林宴和早就知道了。“所以,这就是你没除心魔的理由?”清微单手搁在桌上,不怒自威。“这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唐淑月打着哈哈,“师父你先听我解释。”柴桑秘境本就不是什么危险的试炼境地,何况又有玉华真人带队,荆山派去往洞庭山做客的弟子一个不少地都带了回来。唐淑月原本担忧林宴和执念深重,自己挣脱不开,便会被幻境抹除记忆。但林宴和居然适应良好,除去脸色有些难看,其余的事情都还记得清楚明白,甚至还能张口要求她回去煮一碗面条,因为在幻境里看到宴席上有许多美食却没能吃到嘴,他醒来之后是真情实感地饿了。唐淑月面无表情地踩了他一脚。“幻境里的那个人送了你一本书?”清微听得很仔细。“是的,”唐淑月从怀中掏出一本黑白封皮的册子出来,“他说这是送给我的……外挂,要求我务必好好珍惜不要弄丢。”说来那人虽然只是顶了清微真人的皮囊,但若是他不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唐淑月根本没有发觉他与清微的不同。甚至在后来的交流中,唐淑月也常常错觉就是师父坐在自己的身边。幻境的秋天和唐淑月记忆里的唐家庄分无二致,一只水鸟擦着池塘的水面飞向芦苇深处,天空又高又远。明明清微因为留着胡子看起来衰老,但有着一双干净的眼睛。而坐在身边的男人看似年轻,眼神却是苍老而疲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