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拳头越攥越紧,她在衡量是否要及时止损放弃。
以前不是没有过不得已之下的自保撤离,不是没见过那些最终没能得救的生命是怎样的绝望,过往那一幕幕却都不及眼前来得震撼。
楚妈妈撇开视线,不想让大家看到顺着她脸颊滑落的泪水。
沉默的高层们也开始陆续表态:“放我们下去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边声音越来越大,一上飞船就打瞌睡的楚禾被吵醒,揉着眼睛挤人群里听半天才明白怎么回事。
“你们想什么呢,不带你们,飞船也飞不出去呀。”
所有人闻声望来。
楚禾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差点咬了舌头。
理智告诉她:不带阿尔法星上的人们,飞船载重减轻,说不定有机会冲出去。
可现实是:“飞船防护不全面,没有土系弥补,飞出去也得玩完。”
人们互相看看,老者犹豫道:“要不把我们放下去,你们带土系队员闯闯看?”
楚禾气笑了:“土系能带出去,你们怎么就带不出去呢。”
这下众人更沉默了。
有人说:“能逃出去一个算一个,总比都死在这好吧。”
景汉川沉稳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过来:“等你们都下去,阿尔法星早炸开花了。”
飞船不是火箭,起落都需要更多时间,放人下飞船耗时更久。更别说土系队员一撤离,防御系统不复存在,如今地面上恐怕到处都是异化变强的类生命体,飞船落下去凶多吉少。
景汉川让大伙回各自的座位,别堵在这里添乱。
人们似是想明白时间紧迫到连他们放弃自己都已来不及,垂头丧气散开了。
景汉川对楚妈妈说:“现在动力不足,不代表爆炸时也动力不足。”
一颗星球炸开的威力,足以将飞船推向宇宙。
前提是飞船能在爆炸中保得住。
景汉川挺直他日常佝偻的肩背:“我和全体土系队员会竭尽全力保住飞船。”
话毕,他转身走向船尾。
温琦师母就在高层这个舱,她接收到景校长转身前向她望过来的那一眼,她读得懂里面是最后一面的生离死别。
她没有挽留他,没有追上去拥抱他,她就这么目送他登上只有他能去的战场。
她想:在那个已经毁灭的阿尔法星上,他肯定也是这样无畏地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是她的骄傲,一直都是。
同样在注视景汉川的还有楚妈妈,她眼底的神色比温琦师母要更加复杂。
楚禾留意到了,她用胳膊肘撞撞母亲,问她怎么了。
楚妈妈低声说:“从已经爆炸的阿尔法星上寄出来的那封信,有署名。”
楚禾的眼睛立马瞪圆了:“不会是景校长吧?”
楚妈妈没有否认。
她初来阿尔法星与景校长导师见面那次,在导师喝止景汉川跟上来时第一次听见信件署名的那个名字,她回头看的那一眼并不是无意识行为,她想看看那个将信息传递出来的人什么样。
她那次与高层对话时从未提及景汉川,其实是在保护这个彼时还很年轻的求救者,她相信这个年轻人日后会成长为这颗处于绝境的星球上最大的希望。
在他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让他提早登场,只会令他在疾风中折断脊梁。
救援队科研组还曾研究过包裹信件和芯片的东西是什么,直到看见护卫队员们捧着的晶簇,楚妈妈明白了。
那是战死的景汉川,他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将那封信和芯片发送到浩瀚宇宙。
不管能不能改变阿尔法星的结局,他都为阿尔法星和在这颗星球上努力求生的生命们留下了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