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风(一)
她眸中动摇一瞬。
可季珣也仅仅捕捉到这一瞬,便又见她恢复了原先的淡然,浓纤如蝶翼的眼睫眨了眨,轻声道:“嫁。”
如此轻飘飘的一个字,却好似一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审视着她,良久,忽地轻蔑一笑,道:“季持盈,你是这辈子嫁不出去了吗?孤真是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去受气的女娘。”
她倏然想起上一世在北燕受的重重算计。
旁人说她受人恩养理当和亲,她便信以为真;旁人说周辞日后定有一番大前途,她便择其为婿。
他是前途无量了,可她自己落得个什么下场?
直到死过一回,她才明白何为“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自古以来,女子所有被大肆鼓吹的行为,不过都是在牺牲自我,为旁人做嫁衣罢了!可不是打着赞扬的名义,上赶着受气吗?
季珣不曾与她感同身受,不知她何故执意选个人嫁了,可她还不清楚吗?
她不过是为了躲和亲。
他却以此事来诘问自己,话还讲得这般难听。
想到这儿,她心底压着的气性翻涌而上,一贯清澈的眼底染上些愠色。
“我的婚事,与皇兄何干?”
她根本不在乎贺九安是否能与自己长长久久,她只想寻一个人品贵重之人,逃离曾经的梦魇。
逃离北燕二皇子,也逃离永远不可能得到的季珣。
倘若日后贺九安当真在家人与自己之间为难,她也不是非要赖着他,不愿和离。
季珣眯了眯眼睛,薄唇紧抿,显然也是动了怒。
“好一个与孤何干。”
他又不是不肯成全,只是希望她可以真心寻得一个珍之重之的郎婿罢了。
为了让她日后不再受皇室挟制,他甚至筹谋万全,给陛下下药。
却只换得一句“与他何干”。
“不是吗?若论血缘,殿下有那样多的妹妹,亲的,表的……真正的妹妹尚且顾不得,何故来管我?”
她扬了扬唇角,却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皇兄不觉得自己近日格外关心我吗?难不成往日里习惯享受持盈追随左右,一朝见持盈关切他人,却发觉自己早已动了心?”
她这话本就是一时气结,为了让自己不落下风,自然也没指望季珣当真。
反正现在四下无人,她正待彻底惹怒他,看他届时该如何回怼,还是恼羞成怒,治她个以下犯上。
可她万万没料到,两人间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因她这一问,倏然沉寂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