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他沉了脸色。
“我是医者,自然只为我的病人说话,顾不得什么放不放肆。”
少年自有傲骨,对上他时却是不卑不亢。
“敢问殿下,公主是否曾寒气入体,却始终未好好调养?”
他想起那个更深露重的夜晚,她自寒凉彻骨的湖中,被他强行捞回来。
后来,并未有人通报她身体不适,他便也疏忽了为她请医。
“她这些日子当是食欲不振,精神萎靡,四肢困重,畏寒怕冷。”说着,他顿了顿,抬首直视着季珣的眼睛,“加之这两日劳累惊惧,故而引起了高热,需要好生静养。至于足踝,只是扭伤,冰敷消肿即可。药方我已吩咐了她的宫人,至于殿下您,还是莫给病人添忧才是。”
说罢,他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季珣立在朝华殿的桃树下,任凭花落了满肩。
原来,她在九安怀中红了脸,是因为她生了高热。
他那时不但不知,还对她恶言相向。
劳累惊惧。
她为何劳累,又为何惊惧,他比谁都清楚。
“殿下,方小公子也太不识礼数了,臣去知会方太医,让他好好教导他一番……”
“无妨。”他回过神来,淡淡开口,“初生牛犊不怕虎,有真本事的天之骄子,素来便自傲些,随他去吧。”
他本想折回东宫,却仍放不下心,回身盯着紧闭的殿门。
他只进去瞧一瞧,只一眼便好。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生怕惊了她。
轻手轻脚走至纱幔前,却怔住了。
他许久没见过小姑娘这般虚弱的模样。
她面色潮红,唇色却苍白如纸,头发因被冷汗浸湿,微乱地贴在额上,在床上缩成小小一团,脚踝裹着层叠的厚纱布,已浸出些药香。
他摸了摸额上的冷帕,已被体温熏得热了起来,瞥见屋内放着冷水,便亲自替她摆了一摆,濯去热气后,又搭了回去。
“阿娘?”她唔哝唤道。
他想起方归云方才道,她不想见他。
他轻抚上她有些滚烫的面颊,却不敢出声。
持盈见方才的男声已不在了,整个人便松弛了下来。
“盈儿,盈儿不喜欢他。”
他抚着她脸颊的拇指一顿。
他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何人,只默默起身,为她掖了掖被角。
动如参商(四)
“他骗盈儿,把盈儿丢下不管不顾。”
她撇撇嘴,委屈得想哭,却极为乖巧地用脸颊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他一愣,微微睁大了双眸。
瞳仁里映出了她泛红的脸,就这般紧紧地贴着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持盈只当自己还是三岁的孩童,以为是在说他自己。
他今日是的的确确把她一人丢在那假山之中,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