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出院那天,加茂伊吹换上了原本所穿的灰汁色浴衣,他两手空空地来,同样一身轻松地走,与入院那天相比,带走的东西只多了一部手机与一条假肢。
他没有通知本家来接,说是奉父亲之命,要暂时在东京停留一段时间才会返回京都。加茂家留下的钱还有很多,加茂伊吹拿了些现金,转头便抱起在门口等待的黑猫,搭上了支具师返程的顺风车。
进入东京都的中心区域,加茂伊吹早就做好打算,他凭借记忆来到某处居民区,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按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位女性,她嘴角还挂着此前在屋内与人聊天时扬起的笑容,此时见到独身一人站在廊下的男孩,表情逐渐变为疑惑,但依然温和善良。
“小朋友,有什么事吗?”她微微弯下腰问道。
加茂伊吹向她鞠躬,然后回答道:“请问夜蛾先生是否在家?我是他工作伙伴的孩子,前来传达父亲之托。”
女人一愣,她对丈夫的职业仅是一知半解,于是让开一步,邀请加茂伊吹先在客厅等候,自己则一路小跑赶去了楼上。
加茂伊吹在沙发上坐下,将黑猫稳稳搂在怀中,不让它接触到房间内干净的地板与家具,只是趴在自己腿上。在等待期间,他迅速的观察了屋内的基本构造,大致判断出常住人数,略微安心了些。
他从看到门牌时便确定了户主的身份,这个姓氏少见到整个东京大概仅此一家,况且他曾来过这里,虽然没有进屋,但一定不会弄错。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加茂伊吹也不想前来投奔与他只有一面之缘、还和世家盘根错节的亲缘毫无关系的普通咒术师。
但他毕竟受到年龄与人脉的限制,能从记忆中找出夜蛾正道已经实属不易,此时借信息差从医院和本家的管束中得到喘息的机会,他必须把握好这个机会。
加茂伊吹下的险棋太多,总是使自己陷入这般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境地。
没过多久,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楼梯拐角,他脚步匆忙,却在看到加茂伊吹的一瞬急急停了下来,像是被猛地踩下了刹车键,直接顿在原地。
夜蛾正道的脸上显出一种怪异的神态,他狠狠皱起眉头,想不通加茂家的前任次代当主究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自家客厅,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接待、如何应对才算妥当。
见他犹疑,加茂伊吹主动起身,他向夜蛾正道颔首问候,说道:“夜蛾先生,我今日冒昧上门,是有要事相求,请您海涵。”
加茂伊吹态度诚恳,又早已摆脱了贵族那傲慢至极的架子,此时严肃起来,只会让人忧心是否有大事发生,而不会过多关注其他细节。夜蛾正道抿唇,他让妻子去准备三人的午饭,转而邀请加茂伊吹上楼。
“我家太太并不了解咒术界的事情,请加茂少爷移步,和我到书房详细说说。”他要转身带路,又微妙停住动作,目光下意识朝加茂伊吹的右腿看去,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否方便。”
“好。”加茂伊吹应得爽快,几步便来到夜蛾正道身边。
男人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又望了眼他似乎与常人无异的双腿,边朝楼梯上走去,边诚恳道了句:“失礼了。”
“这是咒术界人尽皆知的事情,家中希望冷处理,关于我的消息可能就少了很多,伊吹明白夜蛾先生的好意,您无需道歉。”加茂伊吹扯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意。
夜蛾正道点了点头,首次对加茂家的教育感到些许敬佩。
他本人在东京都立咒术高专任教,教导的学生之中不乏有些流淌着所谓贵族血脉、自认为高等人才的孩子,他们没有如加茂家一样显赫的家世,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比加茂伊吹要高傲许多。
更何况,加茂伊吹曾经遭过那样一场灾难,现在也不过才是七八岁的年纪。
夜蛾正道今日亲眼见了本人,又想到外界的各种传闻,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下意识便感到有些惋惜与心痛。但这种情绪无法打消他心头的不安,他毕竟只是位二级咒术师,想破头也无法猜出加茂家究竟能有何事相求。
直到关好书房大门,与加茂伊吹相对坐在本属于他和妻子的成对木椅上时,夜蛾正道才组织好语言,主动问道:“不知加茂少爷今天拜访是要说些什么?”
“夜蛾先生不用客气,我是小辈,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加茂伊吹随口应和一句,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转而说道,“我知道您心有疑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父亲派我来东京做些工作,加茂家在附近没有掩人耳目的接应地点,行踪又不能落至明路之上,也不能住进酒店。经过商议,族内打算将我暂时托付给可靠的咒术师,考虑过后,我想到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