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坐在琴台前调音,铮铮几声,侧头仔细聆听。
舒展手指,十指轮转轻放在琴弦,悠扬琴音奏出,嘴角微微牵起,静待佳人,期间琴旋松几回跑掉许多音,但他耐着性子一遍又一遍重新调音,指尖渗血也不自知。
小红本来跟着爹爹,但爹爹一早就说有事处理,让自己去别处玩,随着声音走到琴房,推开门看见何方,她奶声奶气喊道:“何方,陪小红玩!”
“啊一”突然巨响吓到小红,她跌坐在地。
伴随着刺破耳膜的巨响,琴弦断裂,扎实打在手背,划一道痕,瞬间血流如注,他皱起眉,摸着自己的脸颊,瞳孔没有焦距望着前方,丢了神魂般茫然,不知是与小红搭话,还是自问自答,他喃喃道:“落英告诉我,我这具皮囊生得极好,温姐姐看了定是喜欢,我是个瞎子不懂平常人口中的美丑,我理解温姐姐兴许不喜欢年少时的我,可现在又是为何?”
伤口不到致命的程度,见了血小红还是会紧张,她爬起身迈着小短腿抓住何方的袖子:“小红带你去找大夫!”
何方勉强牵起嘴角,想去摸小红的头顶,感受到指尖微微刺痛,又将手收回,指尖反复摩娑感受到湿黏触感,才后知后觉发现伤口。
“小红我没事,温姐姐呢?”
小红扯住何方的袖子:“娘亲跟坏东西出去了。”
何方敛下眼纤长眼睫晕出片阴影,满腹哀怨化作一声叹息:“知道了。”
马车内,温容掂着陆谨行四哥遗物,漫无目的看窗外景色更迭,此行是为调查徐四娘的事件,必须低调。
温容第六感一向准确,她笃信自己与陆氏有段孽缘,否则这块狗皮膏药怎么会如此纠缠。
陆谨行实在扰人,马车行驶间膝盖多次磨过温容的裙摆,温容咋舌声,转过头杏眼圆睁带着些怒意,啪一声打在他的大腿上:“你,离我远点。”
“好的容容。”陆谨行揉着被打过的地方曲起腿缩在椅子上,下巴搁着膝盖,眼里全是温容。
原本两人是并排坐,奈何陆谨行手脚不乾净,抓着机会就贴上她,温容实在忍不住,便让他去对角坐着。
温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再次告诉自己“别跟神经病计较”。
“别这样,我不喜欢。”
陆谨行正常时,看着光风霁月不可玷污般高洁,环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譬如现在,陆谨行再次从温容口中听见“不喜欢”,所有热情顷刻扑灭,他皱着眉很是困惑的模样。
“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待你,才能讨你喜欢,如果容容告诉我,我就会为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他不懂,急于找到答案,忘了分寸大掌搭在温容腿上,想起她早些时候说不喜欢,收起手,如做错事的孩子反复摸索自己的手掌。
温容无语,陆谨行这副模样显得她才是那尖酸刻薄的恶人,想发怒却找不到一个正经理由,满脑子只有“无奈”,大概是跟任心相处久了,也学起他那套谆谆教诲。
她说:“喜欢,不应该是这样,喜欢应该是彼此尊重并理解对方,而不是一昧的付出,即使对方拒绝了依然纠缠不清,你这行为在我们那叫恐怖情人。”
陆谨行低下眼看着她,若是将这动作放在十几岁孩童身上倒有几分惹人怜爱,放在大人身上过分毛骨悚然,彷彿是下秒会发出锐利尖笑的精神病患者。
他的态度异常诚恳,眼神直白坚毅到令人难以招架,大有破釜沉浮之势。
“师父说过,像我这类一意孤行的人,是讨不了人欢心,容容如果不喜欢,那我改。”
回想到陆谨行拜师时将无心之言当真,直接跪一条血路。
温容立刻就能想像,任心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用吊儿啷噹的语气,晃两下酒葫芦调侃陆谨行死脑筋,偏生这人容易将戏言当真,也不知他是听了任心说的哪句话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