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他们几个,也非要勾肩搭背地拍照,恨不得在地上写下“启阳五帅到此一游”,展一鸣和周彪被他们围在中间,哭笑不得。晚上,王强他们几个非要去酒吧玩,展一鸣被他们拉着,逃脱不过。张若禹和魏莱看着奶奶,等奶奶睡着了,两个人坐在阳台上聊天。“大夫说,奶奶的状况其实不太好,”张若禹说,“我也不知道她能撑多久。”“情况很严重吗?”魏莱问。“恩,现在还好一点,大夫说以后会越来越严重,会越来越不认人。到时候可能会很难收场。比如,随地大小便啊,随时发脾气什么的,都有可能发生,”张若禹说,“想想就吓人。”“唉,那种情况下你要怎么办啊?”魏莱问。“不知道啊,我现在还可以请个保姆,等过一阵子,估计都没有保姆愿意上门了。我们村有一个老头,以前吃了饭,把屎拉在碗里,涂在墙上。我很怕我奶奶会这样。”张若禹说。“不会吧。”魏莱说。“不一定,每个人生病的反应都是不一样的。”张若禹说。“那你缺钱了跟我说,我最近加了一点钱,”魏莱说,“吃饭啥的,都是他来买单,所以还挺富有的。”张若禹说:“那他对你还是挺好的嘛。放心,我暂时还行,钱上没什么问题的。我过去的那几年,那么努力又那么有才华,再加上我又那么冷血,还是攒了一些钱的。这些钱,够我俩上完所有的学的。”“你俩?”魏莱问,“他不是富二代吗?”“他爸仇视同性恋,”张若禹说:“我感觉,他可能随时会被扫地出门。”两个人正说着,魏莱的电话响了,是老板,那个叫灭绝师太的。灭绝师太喊魏莱去加班。魏莱很抱歉地看着张若禹,“对不起,奴家要去上班了。”魏莱一去,一宿都没有回来,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一大早,王强他们就跑了,非要拉着展一鸣去到长城上当好汉。奶奶还想要再去一趟□□。于是,几个人兵分三路,魏莱在家补觉,张若禹推着奶奶去□□广场,“启阳五帅”去长城。张若禹推着奶奶,在广场上走走转转,奶奶刚开始哼着小歌曲,后来睡着了。她歪着头睡着,张若禹把她推到一个池塘边,张若禹在椅子上坐下来,等着奶奶睡醒。路过的人心好,送了一条毯子。张若禹坐着,等着奶奶醒来。他看着眼前的人类人往,突然有一种非常孤单的感觉。生命在此刻突然按下了暂停键,他得以回顾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热闹和喧嚣。学生们跟他打成了一片,他也成功唤起了他们学习的欲望,作为一个老师,他是成功的。但是成果如何,还要看期末的验收。重回故地的时候,张若禹最担心的莫过于要如何处理往事,那些历历在目的伤害,被展一鸣一点点挖出来之后,释放了,好像也没有造成伤害,反而让他变得更加健康了。但是他的生命是孤单的,从此刻开始,一直往前,他就要在孤单中前行了。虽然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迹象,表明他身边出现了一个可依可靠的人,但是张若禹明白,过往的经历,终究让他无法完全信任任何关系,但凡想要跟他建立关系的人,都要忍受他对关系的怀疑的考验。这也许会成为他面对关系时,无法越过的一个鸿沟。更何况,对于享受生活而言,张若禹觉得,享受生活有罪。他完全无法坦然地不为某些事情悬着心,而度过一段时间。他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方面,要好好学习,努力讨好自己的父母亲,另一方面,他也要胆战心惊地不惹他们生气。父母总说,他们那么辛苦地劳动,完全是为了张若禹。这件事情,是张若禹内心沉重的亏欠。有一回放暑假,父母正好在干活儿,张若禹打开电视机看了一会儿,就遭到了父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我们这么辛苦,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父亲在他的脸上扇了两巴掌。“我们都要累死了,让你好好学习,你却在那里看电视。”母亲跟在后面抱怨。热辣辣的天气,热辣辣的脸,成了张若禹心头抹不去的亏欠。这亏欠,随着父母的离去,变成了张若禹无法弥补的遗憾,永生的遗憾。奶奶睡了很久,大概是累着了,一直睡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年轻人守着一个老奶奶,坐在夕阳里。这是魏莱睡醒之后,跑到广场后面的池塘边上,记录下的难得的温馨时刻,当然,也透出了些许的寂寞。“你是谁呀?”奶奶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