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大概四十分钟,这四十分钟有什么动静吗?还在下雨?”江屹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水,用强大的意志成功管理了自己的表情,没有露馅。林湫点了点头。“还在下雨。大家都睡了,只有柳东月出来透了透风,我跟她聊了两句。”林湫没说柳东月抽烟的事。“哦?有什么收获吗?”林湫沉默片刻,道:“我或许要收回之前说的话。我对她没有什么一厢情愿的期望了。”“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林湫道:“如果我判断的没错,柳东月有心理疾病的可能性非常高。另外,我怀疑她跟柳琚然还有一些别的故事。”“她现在还没睡吗?”林湫沉默片刻,道:“睡了。”其实是被他趁其不注意的时候敲晕了,不过这种事还是不说为好。林湫道:“我很担心她会做一些傻事。”江屹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那我们再去她的房间看看吧。”林湫道:“我也这样打算。”柳东月的房间很大,房间里还有一个隔间。房间外一角充当了小型画室,隔间就是她睡觉的地方,有很大的衣橱和床,还有一张很大的梳妆台。有一面墙上有一块很大的长方形镜子,旁边是很大的书橱,占据了大半的墙壁,里面的书主要是画册,还有一些心理学的书和小说。之前来房间里的时候,林湫并没有注意书橱里的内容,不过现在看来,这些书林湫很熟悉,弗朗索瓦·莫里亚克的《黑天使》、奥斯卡·王尔德的《道林·格雷的画像》,其中的一些片段,林湫甚至还记得。比如王尔德说:“你喜欢每一个人,也就意味着你对每个人都漠不关心。”柳东月房间的一角堆满了油画材料、画布和几个画架。好几副画都被幕布改了起来,也有几幅半成品没有盖起来,画作的内容简直是没头没脑,不知所云。不过这些色彩的运用都很大胆夸张,撞色的视觉效果很突出,以至于令人觉得有些诡异,仿佛画者陷入了不同精神世界的碰撞似的,迷茫而充满攻击性。“有什么发现吗?”江屹看见林湫一直盯着那些颜料,不禁问道。林湫只是出神地看着,摇了摇头。“好。那咱们再去柳琚然家暴程秋媛的屋子里看一下。”江屹站起身来,看着林湫,微微笑道:“林湫,你觉不觉得咱们俩这样还挺像福尔摩斯和华生的?怎么样,林生,考不考虑来刑侦支队做福尔摩屹的助手?”林湫淡淡地看着江屹:“江队长,不必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江屹倒是来了劲,说道:“别说,还真可以。咱们支队正缺人手呢,而且缺那种有脑子的人手。林老师,你要是愿意来,那真的太好了。”林湫不说话。江屹不知道为什么,林湫的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这让江屹有点手足无措,也有些尴尬。他本意是真心想要试试能不能拉一拉林湫,但现在被泼了点冷水,彻底没了这个心思。也是,刑侦确实不是人干的事。林湫看起来就瓷娃娃似的,他自己要来,江屹还舍不得呢。思及此,江屹便回了神,笑着说道:“没事没事,林生,那我们就先珍惜今晚这份搭档情缘吧。”江屹打算起身离开,林湫不由得松了口气。但江屹又突然想起来一回事,说道:“对了,我们之前来问话的时候,柳东月画的那副画,在哪里?”林湫的身子又是一僵。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借口拦住江屹,只见他走上前,扯下了盖住油画的幕布。一副有些阴森诡异的人像画呈现在二人面前。之前墨蓝的基地之上,用浓稠的暗绿色勾勒出了一个男人的轮廓,描绘着他的皮肤肌理,而男人的眼珠和嘴唇都选用了白色,非常诡异。那双眼白眼珠颠倒颜色的眼眸,在黑色的部分还有着些许藤蔓一样的花纹,簇拥着那中央被衬托得格外纯净的一团白色,对观看者竟然有一种反过来的凝视感,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而细细看去,这白色眼珠竟然有些像白色玫瑰花。男人的右侧眉毛附近栖息着一只紫色的蝴蝶,这只蝴蝶与整张油画抽象的风格并不协调,而是非常细致地描绘了这只小小蝴蝶翅膀的花纹,甚至堪称精巧。它扭曲,阴森,华丽,书写着一种仰望与恐惧。斯普特尼克(7)“这画的是谁?”林湫已经避开了目光,道:“不知道。”江屹虽然一开始也吓了一跳,但是比这还吓人的他见多了,何况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会自己吓自己地乱延伸想象,所以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凑过去细细看了两下,又远远地宏观观察了一下整幅画,说道:“虽然画的很抽象,但我总有一种很眼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