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出战告捷,大同边军这边却仍然高兴不起来。这一波冲杀下来,仗着顾长安精妙无比的布局,以及每一位边军将士视死如归的奋力拼杀,他们一方虽然以一万五千人的代价斩杀了敌方三万多人,可谓大获全胜,但是他们活着返回城中的两万人当中,仅是重伤的就有一万余人,而真正能够继续投入战斗的人也就五六千而已,就算加上一开始就留在城里的一万多老弱病残,眼下他们整个大同镇真正还能拒敌的边军将士,满打满算也不到两万人。要知道,大同镇除了这面不算坚固的城墙之外,根本无险可依,不足两万的老弱残兵,对战将近五万且战力依旧强悍的蒙古大军,他们仍然没有任何胜算。更何况,蒙古的五万大军中,还有五百战斗力极其恐怖的天外飞骑。换句话说,他们所在的大同镇还是守不住!“先生,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打?”城楼上,看着下方正在重整大军准备再次发起攻城大战的蒙古大军,周尚文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眼前这位刚刚帮助他们大获全胜的少年身上。顾长安皱着眉头,长呼了一口气,道:“接下来只能死守了。”“死守?”周尚文怔了一怔,问道:“我们刚刚大获全胜,士气高涨,不再冲出城去与他们拼杀了吗?”顾长安摇了摇头,道:“两军对阵拼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行出城拼杀,我们未必还有那样的士气。”“更为重要的是,我刚才那场布局之所以能够取胜,多半是归功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种战法只能使用一次,不能持续,因为他们一旦有了防备之后,这种正面拼杀对于我们来说就没有什么优势了。”其实他刚才这套战法布局,实际上是借用了三国时期,曹仁镇守樊城时对战东吴的樊城之战。周尚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先生,那我们守得住吗?”“守不住。”顾长安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周尚文沉默了。顾长安看了他一眼,解释道:“不过我们虽然守不住,并不代表我们一定会输,等他们攻进城里之后,我们可以与他们继续展开巷战。”“巷战?”周尚文的眼睛微微一亮。顾长安点点头,道:“我们的人常年生活在这座城里,对于城里的一切不敢说了如指掌,也至少还算熟悉,穿行在城里纵横交错的街巷简直如轻而易举,而那些蒙古士兵却不一样,他们一旦攻入城里之后,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尤其是在没有光线的夜里,所以城破之后的巷战,对于我们来说有着绝对的优势。”周尚文赞同地点点头,“有道理。”顾长安看了一眼城墙下方,那些已经调整好状态准备再次发起攻城之战的蒙古大军,继续说道:“周大人,现在距离天完全变黑还有差两三个多时辰,你传令下去,告诉那些守城士兵,让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天完全变黑。”“好。”周尚文神色肃穆地点点头。“还有。”稍稍顿了顿,顾长安接着说道:“破城之后的巷战也得抓紧时间准备了,你让人在城里的第一道防线,也就是白羊口一带,各个隐蔽角落准备好至少二十个燃烧点,这些燃烧点务必多用一些燃烧时可以产生大量浓烟的新鲜草木,并安排几个人在城门口附近的高处位置,时刻关注着城门口的一举一动,只要蒙古军攻破城门,他们就立即朝空中射出燃烧着火焰的箭矢,用作联络信号,而那些藏在各个隐蔽角落的人看到空中的火焰箭矢,立即点燃各自所在的燃烧点,让浓密的黑烟在短时间内充斥第一道防线的每一个角落。”“好。”周尚文郑重地点点头,道:“我这就安排下去。”“切记,让所有准备参加巷战的人都准备好两条浸泡过水的湿布巾,城里浓烟一起的时候,他们全部用湿布巾捂住口鼻。”就在周尚文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顾长安又郑重地补充了这么一句。周尚文拱了拱手,诚恳道:“是,多谢先生!”周尚文离开后不久,城下的蒙古大军已经再次发动攻城,冲杀声一片。大概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位边军士兵急匆匆跑到顾长安跟前,深深行了一礼,道:“先生,抚台大人和其他诸位大人已经到了,在前营中军大营等候您。”顾长安收回一直落在城墙下的目光,看了一眼身前这位边军士兵,道:“好,我这就过去,请带路。”这位边军士兵微微一怔。他有些受宠若惊,赶紧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先生请!”跟着这位边军士兵一路疾行,顾长安很快就赶到了前营中军大营。看到他到来,以边镛为首的一众大同官员,赶紧主动迎了上来。简单寒暄了几句,顾长安看着身前的边镛,直蹦主题地问道:“抚台大人,一共募集到了多少死囚?”边镛道:“整个大同府各大死牢里的死囚总共也就一百六十五人,我与大同的官员们好说歹说,最后愿意以这种方式赴死的死囚也就一百零八人。”“一百零八人”顾长安皱了皱眉,道:“少是少了一点,不过事关紧急,也就只能这样了。”稍稍沉吟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这些死囚现在在什么地方?”边镛回道:“就在旁边的一处营帐里,由一百多位边军和几十位府衙官兵在看着,顾先生不用担心。”顾长安皱了皱眉,道:“我想见见他们。”“这这恐怕不妥吧!”一听这话,边镛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些犹豫道:“那些人可都是穷凶极恶的死囚,万一”顾长安道:“没什么不妥的,如果我们对他们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如何期待他们当着那些蒙古军的面刎颈自杀。”边镛沉吟了片刻,点点头:“好!”:()大明天下1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