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胜雪面无表情,依旧冷冷的,明明是囚禁、陷害、被杀,如此血腥哀伤的故事,在他脸上却不见丝毫悲痛之情。如果不是周晟见识到了萧胜雪在御花园不要命的杀人,此刻都会觉得萧胜雪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萧胜雪只觉得腰间一轻,便被抱在了周晟怀里。沉默着,周晟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知道了,你受苦了,胜雪。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好么?”
沉默,室内很久的沉默。周晟没说话,静静等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很久,萧胜雪终于点了点头,他没说话,双手却环上了周晟的后背。良久之后,萧胜雪双手颤抖着打开周晟的衣领,肌肉紧实的胸口和肩膀,无不体现着眼前人的魅力。只是脖颈上一个血迹未干的血牙印显得格格不入。
萧胜雪面露愧疚,吩咐宫女拿进来外伤药。
周晟在军旅中历练多年,对这样的区区小伤根本不在意,可如今喜欢的人温香软玉地在自己怀里,一脸愧疚地为自己疗伤,那句“小伤无妨”就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萧胜雪身上的药香萦绕在周晟怀中、鼻尖和心上,周晟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脖子的伤怎么样了,他心中狂跳,也不敢用力,以免吓到萧胜雪。
等萧胜雪终于包扎完,周晟在也按捺不住心动,一把把萧胜雪揽在怀里。萧胜雪一个趔趄倒在了自己身上。
“胜雪,你还有什么事要解决,别怕,我陪你一起解决好么?”
室内又是沉默。良久良久,才听萧胜雪轻轻说:“周晟,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事太多了。我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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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朝中几个言官上书战俘营的军纪问题,周晟下令彻查,发现战俘营居然存在偷偷买卖战俘供朝中士族享乐的情况。主谋便是前宁刚归降的李川,他买通战俘营小官僚,以豢养瘦马打点朝中贵族。
周晟大怒,直言两国交战善待战俘乃是平乱的国策,公然犯禁简直是置国法不顾。将包括李川在内的主事人斩首,一干涉事士族抄家,男子流放,家中坤人、女眷入教坊司。
一时间,朝堂震动。任谁也没想到刚统一两国的新帝会有这么大动作。倒是周晟此举为自己换了不少威望。
活着
正殿内。
软榻旁边的窗户几乎全开着,下午和煦的阳光照进来。照见了榻上侧卧着的看书的人。
萧胜雪一袭浅紫色的常服,身上浅浅盖了一张雪白色的织锦薄被。一只手肘支上炕桌,另一只手慢慢翻阅着眼前的书。燕城的冬天不算暖和,纵使室内早已通了地火龙,在窗边看书的萧胜雪还是时不时发出轻咳。
“陛下驾到。”小黄门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
“小主子,陛下来了。”服侍萧胜雪的侍女小声提醒道。
“嗯。”萧胜雪淡淡应道。
“胜雪。”虽然下朝回寝殿的过程中,小黄门就禀报了萧胜雪的行踪。但是在自己的住处亲眼看到萧胜雪的那一霎那,周晟还是开心不已。
诛杀李家的政令早在几天前就满城皆知,萧胜雪一直没什么反应,周晟都以为萧胜雪不在意了。而今他出现在这里,看样子还是欢喜的吧。
周晟挥挥手,小黄门都告辞离去。他看见萧胜雪在窗边看书,轻抚上他的肩膀,只觉得萧胜雪身上冰凉刺骨。周晟的寝殿虽然也接了地火龙,但终究有些大而空旷,也不比萧胜雪的偏殿昼夜不停通地火龙和烧火盆来得暖。周晟皱了皱眉头,抱起萧胜雪,让他坐在自己怀里,靠上自己的胸膛。
“去再拿两个火盆来,放在榻边。”周晟吩咐道。
萧胜雪没和周晟打招呼,漫不经心翻着书,将头慢慢靠在周晟肩膀。过一会儿,萧胜雪的身体果然不冷了。
“周晟,谢谢你帮我。”
“不客气,我也是在帮我自己。”周晟把萧胜雪在怀里抱得紧了紧,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暧昧。
“周晟,我还有事和你商量……”萧胜雪鼻端萦绕着周晟的味道,他贪恋地呼吸了几口,又依赖着被周晟抱在怀里的温暖。可有些话还是要说,萧胜雪放下了书。
“胜雪,你说。”周晟捂热了萧胜雪,坐在软塌的另一侧,伸出双手捞起萧胜雪的因为翻书而冰冷的手,将这双冰冷的手捂在自己手心。
“我想见杨沉舟。”
“萧胜雪,你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我想见杨沉舟。”萧胜雪感觉自己周围的气场冷了很多,他的手腕被周晟抓着,周晟正冷冷地看着他。萧胜雪抵抗着周晟拉着他手腕的力,和周晟对视,目光不肯退缩一丝一毫。原本缓和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两个人就像在暗中较劲一样。
“为什么要见他?”周晟怒气冲冲。萧胜雪抿抿嘴不答话。
“为什么在战俘营这么久,不肯来找我?”周晟步步紧逼,萧胜雪偏过头去,不肯再与周晟对视。
“为什么要在战俘营一心求死?你娘和你老师的事我查过了,害死他们主谋是三皇子萧铮和郑家的郑铎,他们没有抓到,你就要撒手不管了?”
萧胜雪终于被戳中内心最不敢面对的东西,他眼神慌乱起来,在周晟手中的手腕开始疯狂挣扎,想要挣脱出来某种束缚。可周晟哪会这么放过萧胜雪,直接乘胜追击,将萧胜雪一把拽进自己怀里,在他耳边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当年开战之前要放走我?萧胜雪,你明明可以杀了我的。”
最后这个问题仿佛一柄利剑,击穿了萧胜雪所有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