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宁泽还真就是有意的。
他在京城里见过不少场面,前日送汤时,心里就有所猜疑,这一晚上便一直留意着白庭玉,此时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只是这事涉人隐私毁人名誉,无凭无据又事关那蛮不讲理的周小王爷,想必他要是与这小霸王直说你那侍卫心思不纯,只怕还要被当作挑拨离间。
于是段宁泽并不向人道破,不过暗中留心罢了。
周继戎对此一无所知,平时怎么样还照旧怎么样,进进出出的与手底下人说笑如常,高兴起来勾肩搭背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倒是不讲什么身份架子。他压根就没有觉得别人有什么异样。或者说在他眼里,白庭玉就是平时的样子,根本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年前还出了桩事情,却是段云嘉段大小姐与她那青梅竹马的刘公子一道儿私奔了。
私奔是个技术活,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干起来多半不怎么靠谱。第二天就给追上捉回来了。
找到人的还是周继戎手底下的人——这虽是段家的家事,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段宁泽就住在他府上,段家家仆惊慌失措地找上门来,这事儿还是第一时间就叫他知道了。
大宝再次睡到大半夜的被吵起来,一看是如此大的乐子,顿时也就没脾气了,对着段宁泽阴阳怪气地表示嘻嘻嘻之后,到底还是派了队人手去帮忙。
周继戎逮着这机会端着一张高傲脸出去俯视这私奔都奔不好的俩废物,直接吩咐将姓刘的给送到刑部去,至于段云嘉则丢到宫里去交给太妃处置,简单粗暴雷厉风行地打散这对小鸳鸯。
段小姐知晓大势已去,一张脸哭得跟个沾了水的发面馒头似的。周继戎觉得自己这作法已然十分手下留情了,半点也不觉得愧疚,认为她这全是自找来着,瞧她越是狼狈越是在心里偷着乐罢了。至于是不是把人给得罪到底,他反正也不在乎。
没两日就听闻太妃作主为段云嘉指了桩婚事,将她许给了前户部尚书家的公子,不过段大小姐满不满意可就不得而知。
除此之后,剩下的日子也就显得十分无趣,泛善可言了。
京城里繁华富庶,有各种各样玩乐消遣玩乐的门道,可惜其中能让周继戎感兴趣的却不多。他遍尝了京中的美食,把有名的几处景致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接着便无聊起来。
他一年之中能这样闲下来的日子其实不多,真要无所事事了,反而十分的不习惯。皇上也不是每天都有空见他,如此还没等到过年,周继戎开始住得腻烦,觉得这京城里实在束手束脚,开始惦记起寒州来。
他其实心里有自知之明,现在他在京中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但自己这处事的风格毕竟与京中的处世之道格格不如,并非长远之计。但要他改改他那点狗脾性按着京城的规矩来,他却是半点也不愿意。所以京城虽好,却不是久留之地。
但年关就在眼前,他这时候也不好说要走,只是见了兄长的时候,就旁敲侧击地问起来过完年什么时候让他回去。
皇上叫他进京可不是为了过年来着。当天周继戎挨了一通教训,碰了一鼻子灰回去,找来自己的一众心腹侍卫商议。怏怏道;”我哥让我侍到过生日,连成人礼一起办了再说别的……看样子老子暂时是回不去了。”他是秋天里的生日,这才刚过了没几个月,离十八岁的生辰却还有足足小半年还多。他偷偷瞧着兄长那点意思,大约不让自己把媳妇娶了都不肯罢休了。
皇上想多留他些日子的心思众人倒是能理解,然而寒州是兵家要地,若周继戎这一干人长期不回也是不妥。时未辰立即便道;“光程家三兄弟没法接管这么长时间,这半年是不是把林泉之和他手下的一队骑兵调回寒州?要么是过完年我就带人回去。”
周继戎小小发了会儿呆,方才打起精神把话说完:“这些事我哥哥自有打算,西南边最近也不太平,也要调派些将领过去,你们都是打过战杀过人的,随便都比朝上那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武官强……寒州是咱们打下来的基业,辛辛苦苦的守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西南那边的军队交到别人手里也有些不太放心。我哥安排了几个去处,你们不必全都随我留在京城中。现在都是咱们自己人,大家先商量商量,看看你们都有些什么打算。大家跟了我这么多年,总不能吃亏了。”
众人听他话里的意思这是皇上有意提拨,倒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只不过稍稍显得突然了些。几人对视一眼,时未辰道:“我们若是都走了,你身边没人怎么办?”
“哥哥会给人禁军里另给我调派一些侍卫过来。”周继戎道:“他说我跟着你们在一块的时候尽胡闹,不成样子。一些咱们背着人做的事他居然也晓得……老子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要他今天才来管!”
事实上这话他也就当着几人的面说说,面对兄长的时候他还是装得很老实的,尤其是得知兄长手中居然捏着他诸多把柄的时候,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心肝也忍不住颤了颤,少不得要暂时夹着尾巴做人的。
周继戎自己心里也感慨,小时候稍不顺心他敢骑到兄长脖子上去揪头发扯耳朵,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如今大了反而没小时候那般放肆,还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平日大伙相处是比较率性随意,但若说若事生非多半还是周继戎起的头,谁跟着谁胡闹可还说不一定。但这话从皇上口中说出来,份量就有点重了。时未辰作为他的侍卫头领,一众人里最是奸诈圆滑,平时做事算是比较老成持重的,倒是较少掺合到他那些狗屁倒灶的小破事里头去,此时便很有立场能够叹着气,摇头晃脑道:“我早就说过,早就说过,候爷你做事太随意任性了。看看,看看,现在遭报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