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震惊于今日得知之事,不过他简单粗暴的脾性在这个时候也就显出好处来了,只茫然了一会,实在搞不清自己该是个什么想法,便无视了心里不适的感觉,十分光棍地暂且丢开此事,先安慰他兄长道:“哥哥,你也用不着这么生气,你就算再有本事,也管不了别人心里乐意怎么想。只要他没说出来,咱们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何况瞧上我的又不止他一个……”
他这话不说还好,这一说把他兄长惊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沉声道:“你老实说,都还有谁?”一边心里就把他身边可疑的对象琢磨了一个遍。
周继戎没觉出他兄长这番紧张,一边回想一边举了例子道:“名字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出门在外这张脸老惹麻烦,总时不时总能遇上那么几个不长眼的想要调戏老子。所以小白还算挺好的,他什么都没说。”
周继尧一听不是他身边的人,多少放下些心来,以周继戎的脾气,他倒不怎么担心自家大宝吃了亏:“你怎么处置这些人?”
“往死里揍啊!”周继戎理所当然地道:“不过没等揍死,就一个个都求饶不敢啦!然后赔我银子。”
他见兄长沉默,不由得道:“我在寒洲的很多事你不是都知道么?怎么不知道这个?”
“你天天和人打驾,朕想管也管不过来,哪能知道得那么清楚。”皇上叹气,片刻方道:“揍得好。”
说起来他们两兄弟在处理这种事时的方法颇有点异曲同工,比起当真地往死里揍而言,皇上的小惩大戒还算稍温和一些。
周继戎又想到了白庭玉身上去,突然就有那么点儿扫兴,含含糊糊地道:“小白被你教训了一顿,他以后也不敢了吧。”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皇上自然听得出来,心里冷哼一声只道未必。口中却道:“横竖等他伤一好就调到边关去,你也别想着再和他见面,以后也不能同他这种人厮混,以免节外生枝。……我们大宝儿,今后是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要娶漂漂亮亮的姑娘做媳妇,生几个乘巧听话的娃娃,和和美美的过安稳日子。”
他知道自家大宝儿的禀性,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什么的对他没有吸引力,也没五官科这些来引诱他。可是他口中描绘的出来的这般景象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周继戎心不在焉地听着,想到自己日后要娶个小娘们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见都不行的过日子,就忍不住想打冷颤。
他胡乱地答应了一声,又听兄长三令五审耳提面命地叮嘱了一番不得与白庭玉再有瓜葛等等。直至身心俱疲,这才得以脱身。
他气势汹汹地从府中出来,落得个大失所望的真相回去。自然也没有心思去寻段宁泽的麻烦。
他觉得气闷,把马丢给侍卫牵回厩去,自己在府中随意走走,等到被人叫住时,一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白庭玉厢房门口。
方真也没发觉自家候爷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跑过来喜滋滋地道:“候爷,小白方才醒过来一次,烧也退了,太医说已经没有大碍了。”
周继戎半晌才哦了一声,最终还是朝房内走去。
白庭玉似乎又睡了过去,不过脸色确实好转了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腊黄得吓人。
他拖了个凳子过来坐着,只说今晚自己守着,把方真等人全打发了出去。
他脾性一贯说一不二,这两天大家都知道他不太高兴,就连方真也没怎么劝他回去休息之类的,只是搬了个暖炉过来,就老老实实地退出去了。
直到房中无人了,周继戎呆坐了一会儿,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原本于私情一事毫无想法,于是答应兄长时也便十分干脆,回来的路上也想过要如此这般地同小白说个明白,要豪气干云地打消他的念头,最好能劝得他改邪归正等等,
可现在一琢磨,那些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合适,连带着他想到白庭玉都有几分不自在,这时明知道小白未醒,但他打量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有些躲躲闪闪的。
我们家的小白,他忧愁而又恼怒地想着。脾气好性子好耐心好相貌也俏,称得上君子如玉湿润端方,可是一点儿也不娘娘腔。不怕尸体不怕血,杀起人来刀快手狠,一点儿也不像是那种人,可怎么就会有那种乱七八糟的心思呢。
一会儿又想到小白家里给他提了几回亲事,都被他屡屡回绝,又好像真有那么点儿问题。
如此胡思乱想也甚是伤神,他不知不觉靠在椅上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连梦也没有做过。直到恍惚觉得周围有些动静,他在睡梦中也一向警醒,顿时就惊醒过来。
原来他不知不觉间竟枕着自己手臂趴在床头睡着了。
一旁的白庭玉正侧身对着他,一手替他拂开垂到脸上的头发,另一手拽着被子一角,吃力地想往周继戎身上拉。
周继戎一睁眼,恰好就和白庭玉的目光对上。
白庭玉似乎是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有些恍惚着,照顾他的行为几乎是出于本能。又或者是因为周继戎是睡着的,他不曾有太多的防备,目光中有太多的情绪都没有掩饰。
那般的温柔与珍爱,与及比这两者更加深沉复杂的情感,就这般毫无防备的坦承在面前。
周继戎在情感方面一向粗枝大叶,像是天生就少了这么一根筋,可是此时突然就看懂了白庭玉的神色,过去与白庭玉相处时的种种情形瞬间回想起来,倾刻间有如醍醐灌顶,终于得以大彻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