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真还没回答呢,周继戎过了这半天已经冷静了不少,他坐在那里看似发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此时顿时暴躁如雷:“谁是他儿子了!谁说他打老子就天经地义了!”
时未辰心道皇上就是当真养个儿子也不用像养你一样费心思,嘴上却插开话题道:“候爷,咱们真要这就回寒州?”对于之前周继戎为什么挨打的事,他明智地选择缄口不提。
周继戎气哼哼道:“我哥都让我滚啦!老子这辈子还没被人骂过滚!咱们还在这儿呆着做什么!”话虽然说得干脆,但他的口气却并不是十分坚定。他在事后回想起来,其实也知道自己今天把哥哥给气得不轻,心里也有些后悔当时说话太过于肆无忌惮言出惊人,但他挨了平生第一次巴掌,也实在万分委屈。况且平时他与兄长置气,一向都是兄长先向他低头,他便是错了也不肯认的。
顿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我哥哥呢?”
他问得含含混混,不知是问皇上后来怎样,还是问皇上为什么没来,时未辰也就跟着他装糊涂,道:“皇上回宫去了。”
周继戎对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木着脸出了会儿神,哼了一声扭头道:“回宫就回宫,让他回去翻他的牌子好了!等东西收拾完了,咱们也回家去!”
虽然他嘴上说着要回寒州,但却没有说确切的日期,时未辰人老成精,揣度着他的心思只是在赌一口气而已。纵然他们确实想回寒州,也没真到说走就走而且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家出走的地步。
时未辰也就授意让其余人等做做收拾样子,私底下并不真的按周继戎的吩咐照办。
周继戎这几天也是哪儿都没去,在自己府里踏踏实实地呆了三天。虽然他嘴上一直不曾服软,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很明确地向兄长表明自己态度——虽然那天老子把大话放出去了,但你看我多老实多乘,根本就没有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但随后段宁泽依照皇上的吩咐从他府中搬了出去,却好似在快要熄灭的火头上再浇了一瓢油,让他那本已经蠢蠢欲动的愧疚心思又随着烈焰烟消云散。
周继戎虽然一直不太喜欢段宁泽住在自己府中,不过后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对此也是挺无所谓的了。但皇上就在这个时候让段宁泽搬出去,这简直就是摆明了完全不信任他,生怕他会做出点什么来似的。
而且这几天来,周继尧就一直没什么表示,既没来看他也没叫他入宫,更没有试图来与他言归于好,颇有点儿不闻不问的意思。
他又气又恼之下,这次倒是真动了要走的心思。暗中给卓问写了信,让他伪造出点儿敌情上报,好让自己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回寒州去。
信送出的第二日,皇上总算是露了面,抽了空上门来看他。
皇上把他晾了这几日倒并非存心,而是有事给耽搁了。这几日仔细想想,与周继戎的脾气,那日的话多半是张口就来,未必就能够当真,这般一想,勉强稍稍觉得安慰一些。他便是当时再怎么气恼,却也没办法和大宝记着隔夜仇。
他倒是神色如常,也并不提当日的事。见周继戎还绷着脸怏怏不乐的委屈模样,也有哭笑不得。招手把他叫到身边,道:“大宝这是还记着仇呢?”
小时候孩童打架的那点儿事周继戎都能念念不望地记到如今,眼下就算是他哥,被冷落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也是气闷。不过要他承认自己心眼小还在记仇那当然不可能。
他朝一边撇过脸道:“我那里敢。”
皇上知晓他的脾气,摸了摸他的脸,当日的指痕自是已经散了:“朕是不该动手打你,可谁让你说那般混帐话来气哥哥……疼不疼?”
这其实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不过有了皇上前面的话,周继戎心里也就痛快了些,当下摇了摇头,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他既然与兄长言归于好,便想起了他之前给卓问去的那封信。当下支支吾吾地同兄长道:“哥哥,我的生日还早,我在京城里无所事事,难道就这样一直这么着?我想过两天,出去外地逛逛,或者回一趟寒州。你放心,我生辰之前一定回来。”
皇上沉吟了一会,微笑道:“正好这里有些差事需要出京,你嫌京城里闷得慌,正好可以交给你去办。”至于回寒州之类的,他身边那一干近侍大多都在寒州,尤其是还有个白庭玉也在,皇上暂时是不放心他回去的。
周继戎没想到他哥这么轻易地就松了口,既然提到是差事,他便也不好推托。便问道:“什么差事?”
“各地的秀女,按例要由宫庭管事前去挑选。江陵一带,朕想让你去。”皇上慢慢斟酌着词语,一边留意着周继戎的神色,见他眉梢上扬,急忙又道;“你就挂个名,也不用你管事。江陵一带风光秀丽,你就当作去玩吧。母妃也是江陵人,她住过的地方,你也该去看看。”
周继戎打小没见过娘,对这个母妃的印象实在模糊得很,但兄长既然这般说,他也不好反驳,虽然心下觉得自己去给哥哥挑女人这事太那么不是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出了京城,他哥还管得了他去那儿?
当下也就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只要你不怕我给你挑回几个母夜叉,那就好吧。”
皇上见他答应下来,放缓了声音又道:“你那日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哥哥就当没有听过……成亲的事也先放一放,你再仔细想想,好么?江陵的女子秀美温顺,你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