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他还能撑得住,纹身师却已经精疲力竭了。“小伙子,”收尾款时,纹身师边擦额角的汗边道,“就凭你这毅力,以后一定是干大事的人。”燕名扬并不算谦逊。他待人友善、性格不错,可他身上带着精英阶层很难磨灭的傲慢,从小就自命不凡。“嗯。”燕名扬没有对这句称赞表达谢意。他有心事,扫完码便匆匆离开了。江滩暮色四合,夏季水位线上涨,淹没了临岸的缓坡。燕名扬后背刺疼,在炎热的季节里闷得更加难受。他站在江堤上,想奋不顾身地跳进汹涌拍岸的潮水里。手机上除了班级群里的通知和同学对答案的微信外,并无别的消息。燕名扬曾给过小菟自己的号码,可小菟这几天并未联系他。小菟没有手机,这年头固定电话也不多了。当然,也可能是小菟被燕名扬伤了心,不好意思、也不愿意再与他联络。月色渐起,这个世界从视觉上变得清凉和谐了几分。燕名扬身上的短袖衬衫被吹得鼓起,风灌进他的后背,让人得到片刻的惬意和放松。或许我需要主动一点。燕名扬从江堤上下来时如此想着。给小菟买个手机吧。当作和好的礼物。-翌日早上,燕名扬像往常一样准时到达公司。“跟沈醉说了住宿的事吗?”见到秘书后,有时燕名扬会问一下关键事项的进展程度。“说了。”桑栗栗说。沈醉对这件事的反应言简意赅:哦。于是桑栗栗决定,只要燕名扬不问,她就不提及沈醉的态度。燕名扬却并未让她如愿。“沈醉怎么说?”燕名扬边看文件边问道。“他,”桑栗栗想了想,“他应该是愿意的。”“我知道了。”燕名扬神色微紧,嘴抿得深了几分,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尽快把合同改好。”“另外,让人去联系沈醉现在的经纪公司,有些工作可以开始协商交接了。”似乎和上次一样,小菟主动亲了燕名扬,却在他离开后就不再联系了。当年是因为没有手机,现在呢。在安排桑栗栗告知沈醉合同情况后,燕名扬若干次点开微信,都没有看到沈醉的消息。燕名扬很别扭地想稍微拉近与沈醉的关系,却又不想将两人明晃晃地指向浪漫元素过多的道路——他至今依旧认为,这是一种误导。沈醉可以自然而轻而易举地找到“撩人”的角度,还能完美掌握尺度。但燕名扬在这方面比沈醉差了十八条街都不止。到了中午,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自以为恰当的聊天话题。「你要去看看新给你租的那个公寓吗?」燕名扬对着打字框看了好一会儿,认真斟酌措辞,三分钟后才点击发送。沈醉没有及时回复。由于燕名扬和签公司的事儿,他今天烦得很,一大清早就在微信上狂轰乱炸,让季承宇带自己打游戏。季承宇这几天休息,于是邀请沈醉来自己家。他拥有专门的游戏室,制霸全平台,所有设备都是最好的。沈醉正嫌在家里闷得慌,马不停蹄地就去了。他惊讶地发现,季承宇看起来闷骚,实际上是个满腔清纯文艺气息的宅男。他家里处处散发着常年单身的气息,值得称道的除了摄影器材就是游戏室。“这边,”季承宇推开一间房门,侧身让沈醉先进去,里面是他的游戏室。这里的装潢与外界的性冷淡风截然不同,以蓝紫色调为主,光线很暗。个别地方恰到好处地闪着交错的亮光;墙壁呈渐变色,是隔音的,一侧歪歪地挂着几张照片,另一侧则是个透明玻璃柜,里面摆满了各种游戏手办。季承宇的审美毋庸置疑是很好的。这里充斥着赛博的气息,连地上的矮沙发都长得很有未来感,让人怀疑坐上去是不是能飞起来。沈醉四处看了看,饶有兴致,眼睛里闪着小小的光。沈醉的童年贫瘠枯燥,又在村里受人排挤,玩伴不多,会玩的东西也很少。幼年经历对人的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大。即使在成名后,除了练刀,沈醉也没有任何称得上兴趣爱好的消遣。他真正纯粹的朋友接近于零,“谈恋爱”几乎是他唯一的社交性娱乐活动和无聊时的情感支撑。“其实这也可以算个家庭影院。”季承宇指了指嵌在墙壁里的82寸电视屏,“除了连着主机打游戏,看电影也很合适。”“我不怎么看电影。倒是有时候会翻翻经典戏剧和小说,揣摩下复杂的角色怎么演。”沈醉说。“你不看电影?”季承宇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