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其实真的是一个极好的人。即便上辈子因着他吃过那么些苦头,温凝也从未质疑过她年少时对他的爱慕知否值得。她与他之间,更多的是阴差阳错的惋惜罢了。他一直是尊重她的,倾慕也极为克制。不止表现在她及笄之前他从未对她有过逾越之举,更表现在与他相处时的方方面面。就比如退婚这件事,他定然是极为困惑,且既然神伤的。否则不会退婚后借酒消愁,上辈子明明是二甲进士,这辈子却未能上榜。他待她,也定是还有余情的,否则上次宫宴不会见她落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可自慈恩寺见过一次,温凝明确地表达心中所想之后,他便一次都未再来找过她。他忧他会给她带来困扰。温凝看他一身着装便知他这是要去南疆了。分明这辈子她没有与他成亲,他的科举成绩也与上辈子截然不同,可他竟然还是在这一日要离京。上辈子的这一日,是温凝与沈晋大婚的日子,也是温凝见沈晋最后一面的日子。温凝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人,一时狠狠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温凝昨夜才发过高热,其实还有些病态,但在躺着休息了一整日,菱兰便提议出去转一转,如今住在后山的香客不多了,正好可以去看看说了许久的日落。却未料到在这里撞上沈晋。她看到沈晋一身铠甲,同样知道她又要远征了,想必是刻意来找她家姑娘道别,见温凝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无声地朝沈晋行个礼,退到一边给二人放风去了。沈晋早早便知温凝到慈恩寺来小住了,可他更知死缠烂打非君子之风,只会令温凝平添烦忧,甚至会令她生厌也说不定,因此一直克制着自己,只在年初三那日随着家人来慈恩寺上了一炷香,并未特地来寻她。可今日他接了紧急军令,须得立刻离京,远去南疆,一路正好行至慈恩寺的山脚下,他到底按捺不住,临时上了山。总觉得此时若不赶来见一面,再见温凝不知是何时,又是何光景了。想不到他才刚刚往后山来,就正好遇到温凝与菱兰。想必……也是天意罢。“阿凝……”沈晋一双眼粘在温凝身上,“我……”他有大半年的光景不曾近距离地见过温凝,更不提与她讲上话,一时竟有些哽住。开口便觉自己失态,调整了一下,扯出一个笑容:“我马上要去南疆,刚好路过此处,便……来看看你。”温凝也已经从上辈子的愁绪中抽离出来,尽量露出一个符合沈晋心中的自己的天真笑容来:“二公子,好久不见啊,你要去打仗了吗?”沈晋看她洒脱的模样,仍旧有些失落。他掩下这份情绪,点头道:“此去恐怕会有些时日不能回京,你在京城……”从前每次分别,沈晋都会缱绻地说一句“等我回来”,如今这四个字显然不合时宜了,顿了顿,道:“好好照顾自己。”温凝笑着点头:“二公子放心,你知道的,我小时候跟着你学过一点假把式,与人打架用不上,但身体一直挺好的。”沈晋颔首。如今二人的关系,其实话也该到此了,且他还需快马加鞭继续赶路,可……他握紧了身侧的双拳,到底还是将这么久以来想问的话说了出来:“阿凝,你……你与国公府的世子……你当真爱慕他吗?”-嘉和十五年正月初十,在房中养伤的裴宥,同样觉得这一日,似乎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可他思来想去,甚至将顾飞叫过来问了一遍,这一日京中并无大事发生。最终他也不再深想,大抵是梦里的这个日子会发生什么事,他忘了而已。虽说梦中有些事情的确在现实中发生,甚至在某些事情上,对他有些指引作用,可在他看来,即便那梦里是另一个自己,或者哪怕是慧善大师嘴里的,“前世因”,那也是别人的人生。他并不愿被别人的人生影响。在屋子里躺着养了两日伤,他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这日便打算出门走动走动,自行去用斋膳。傍晚时分,他与顾飞一起,缓步往斋堂走去。这两日后山的香客大多已经下山,加之沈晋那身与寺庙极为违和的铠甲实在显眼,是以二人还未走近时,便远远瞧见沈晋与温凝,站在一棵松树下,不远不近地说着话。裴宥当然知道温凝曾经与沈晋有婚约,也知宫宴那日,温凝落水,沈晋紧随其后,只是最终他救起的却是赵惜芷。顾飞瞥一眼裴宥,以为他见到温凝,又要转头就走,哪知他并未改路线,反而又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听到那位沈小将军在问:“阿凝,你……你与国公府的世子……你当真爱慕他吗?”温凝在沈晋面前,还是从前知礼守节的模样,脊背挺得直,微微扬着面,闻言眼神一闪,便垂眸遮住了神情。她不爱慕裴宥,可有必要对沈晋讲得那么清楚吗?,!“阿凝,我知你素来爱才子,但国公府高门大户,又是皇亲国戚,你若入府……”沈晋叹口气,“我忧你会受委屈。何况,裴世子若对你有意,又怎会……”温凝又笑笑,道:“二公子,你说的我明白,阿凝都懂啦。我与世子之间,并不尽如传言,二公子放心好了。”沈晋听她一口一个“二公子”,心下有些难受,从前她都是娇羞地跟在他后头喊“晋哥哥”。但见她说起裴宥,也并无从前对他的那般羞态,心里又有些放松下来。她也才十五而已,心性未定,或许……“阿凝。”沈晋克制住自己想要去触碰她的手,轻声道,“我这次……这次若能打个胜仗回来,你到时若未有婚配,你……我……你能不能……”沈晋话一出口,温凝就知他想说什么。若是这次他能活着回来,他的命格便与上辈子全然不同了,她会嫁给他吗?温凝又想到梁氏,想到那许许多多个独自垂泪的夜晚,虽然不是他的错,可她不是从前那个义无反顾心中只有他的小姑娘,走过一次的路,也再不想走了。“二公子,阿凝上次……”温凝垂眸,低声道,“已经将心中想法与二公子说过了。”沈晋面上掠过失望,声音了消沉了下去:“是我唐突了……”“那……我先走了。”沈晋看向温凝,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在温凝面前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的少年郎,突然红了眼圈。不是温凝的错,是他自己……不够好。他明知温凝欢喜的是儒雅书生,哪怕他每次在她面前装得再好,都改变不了他军营里习来的那些粗鲁习性。她长大了,看穿他了,也便……不:()权臣的在逃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