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屏着泪,颤着手理了理有夜耳旁的发。
“大抵就是这几天了,猊下一向疼爱你,你多陪陪他吧。”
有夜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教皇的寝室内高高低低地挂满了浅色幔帐,那些幔帐的数量多得有些异常,严重阻碍了访客的视线,即便走近床前,有夜也看不清内里躺着的教皇。
直到一阵清风拂过,有夜才借由相互错开的幔帐看清一只枯槁年老的手掌。
那手掌缓缓抬起,如树皮般层叠的皱纹顷刻之间拉平,化为有力宽广的青年手掌。
“阿尔忒弥斯…”
虚弱的气音持续呼唤着她,可有夜却盯着那又瞬间缩小的孩童之手僵在了原地。
老年,壮年,青年,少年再到孩童…反反复复变化的手掌艰难地抬起,等待她去握上。
“阿尔忒弥斯…你回来了吗?”
教皇的嗓音干涩无比,像是强硬挤出咽喉的粗石,带着研磨过后的血气,令有夜听得心头一跳。
这就是魔素失控吗?
能让一个人不停变换外形?
她压下疑问,终是缓缓走近床边,握上那只渴求她的手掌。
可比起那手掌猛烈收紧的力道,更让有夜惊讶的则是教皇的相貌。
恰巧定格在青年形态的教皇正艰难开口唤着她,那双深夜般的瞳仁在看见她时才终于浮起几分神采,俊逸如古雕般的容颜已被病魔折磨地憔悴不堪,但仍能依稀窥见几分往日的影子。
那双眼是比一般东方人都要更为纯粹的黑,与衣家几位姐姐极为相像的眼瞳令有夜脑中原本趋于模糊的记忆一下复苏。
…是衣家家主!
那双眼本会温柔地眯起,在她吞下药丸后及时递过被切成星星形状的橙。
一向严厉的家主,唯一会对她笑的,只有治疗的时候了。
“等你治好病,我就带你去过户,变成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好吗?”
“嗯!”
有夜的户口一直没有记入衣家名下。
因为亲族之间的医疗行为违反医师法(1),并会遭受不小的社会舆论,更何况她用的药还一直是衣家的私人实验室里出来的,自是更要小心谨慎。
可她的病迟迟未愈,家主也渐渐变得不爱笑了。
直到她十二岁,家主不幸死于海难。
自那之后,哪怕吞下再多苦涩药片,也不会有酸甜清口的橙及时递到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