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她跟奶奶说了这件事,奶奶那时候只道:“傻孩子,那是为你自己报仇。”疼爱孙女的老人又一次叮嘱她,不能给人摸,亲亲就更不行了,也不要拿人家的东西。所以这个给她东西的人,又是什么想法呢?也许真的只是暗恋,就像那些喜欢着顾九枝的人,但江潮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份感情。很小的时候,江潮就知道,别人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吃的,因为人家给了多少,就会千百倍地拿回去多少。所以江潮不吃,饿死也不吃。怀着这样的狠劲,一直到书桌里的面包开始发霉,江潮也没有动一下的意思,发霉了她就扔掉,没发霉的她还丢在桌子里,如果那人看见了,也许就会拿回去了。送她东西那人确实是看见了的。顾九枝怎么可能看不到呢?她就坐在江潮前桌,又那么关注江潮。自从开始给江潮送东西,顾九枝就时常会留意江潮有没有吃,可是一直等她没办法再往江潮那堵得满满当当的桌子里放东西了,江潮也没有吃的意思。面包都是有保质期的,顾九枝心中也清楚,有些快坏掉了,所以她也急。她以为江潮是那种会珍惜粮食的人,但没想到江潮这么倔,真的一点也不吃。坏掉的话,她就丢了。回想起少女毫不犹豫地把面包抛进垃圾桶的一幕,顾九枝手脚都凉透了。可是江潮还在不停地丢,每次听到后面的抛物声,顾九枝的心脏都往下边坠落一些。“你不吃的话,坏了也是浪费,那个人看起来不会拿回去的,你要不就收下吧?你这样,给你送东西的那个的应该也挺失落的。”顾九枝实在无法视而不见,在江潮又一次清理过期品时,劝了江潮一句。江潮手上还拿着一包长毛的面包,头也不抬道:“至少这样是有效果的,他最近没往我这里塞东西了。”顾九枝一下子语塞。她最近是没再给江潮吃的了,因为江潮根本不吃啊,她不管放多少东西,都是过期浪费的下场。知道了江潮的心思,顾九枝心想,那还是继续塞吧,江潮既然觉得那样有效果,她就让它没效果,也许,江潮就会吃了。为了避免引起江潮怀疑,她特意等了几天,才又开始放吃的,这次她学乖了,特意挑的不容易坏的。就这样,江潮发现,她的课桌里又有新东西了。是几包梳打饼干,保质期很久,一年。江潮抓着那几包饼干,忽然将怀疑的眼神投向顾九枝。黑发雪肤的女生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听课,她的目光追随着老师,发绳上挂着的胡萝卜挂饰一摇一摇的。明明已经停了的,怎么又开始了呢?江潮想到了那天跟顾九枝的对话。江潮眼中的怀疑更深了,她差不多盯着顾九枝看了一上午,每次顾九枝回头,都能看到她直勾勾的眼神,顾九枝被她盯得,碰掉橡皮的手都麻了,掉东西的频率忽然降低了很多。下课后,江潮故意把饼干袋子捏得吱吱作响,顾九枝应声回头,像是此时才发现一般,适时露出点惊讶来:“又有新的?”“是啊。”江潮盯着她,幽幽地说了一句。顾九枝面上一片淡然,实际上藏在桌下的手指已经在揪衣角了:“所以她没有放弃吧?她可能,真的很喜欢你。”才怪。顾九枝说着说着自己先心虚起来,她对江潮哪是喜欢呀?那是愧疚,还有责任。江潮目光不变,“哦”了一声。顾九枝察觉到江潮可能怀疑上她了,一时有点犹豫,还要不要继续,因为担心暴露,很是停了几天。但事情在这时有了大变化——江潮突然开始吃东西了。顾九枝放在江潮桌子里的那些吃食,终于迎来了她想要的结局,然后,江潮真的很能吃,她前前后后屯了快两个星期的东西,江潮两天就扫荡一空了。好起来了,虽然这个速度顾九枝不得不着手开始“补货”。仍然是一个四下无人的午后,她把新鲜的面包放进江潮桌子里,忽听一声饶有兴味的“啧”。她猛然抬头,一道纤瘦的人影逆着光走进了教室,如同一只悠闲踱步的老虎,慢慢地、气势逼人地靠近了顾九枝:“所以,你说的那个喜欢我的人,就是你?”她那黑色的眼眸在此时亮得惊人,眼下的泪痣则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极致的黑与红交织在一起,令她浮现出一股极强的妖异感,不知是那双眼睛太过妖异的缘故,还是因为当场被抓住的窘迫,顾九枝忍不住眩晕起来,她后退一步,身体抵上书桌,不自觉后仰,江潮紧跟一步,手指有力地勾上顾九枝的衣领,将有些慌乱的顾九枝拉回来,那双眼睛深深望着顾九枝,似乎要窥进她的内心:“很喜欢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