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个站在理性一边,一个站在感性一边,像是站在两条平行线上质问对方为什么不过来,却又谁都不先迈开步子,驴唇不对马嘴,自顾自吵得有来有回。
“好好好。”祝时越气得发抖,一根手指指向程若茵,偏头吐出嘴里的糖棍子,“你自己说怎么样都会还钱是吧?那你以后就给我打工,我说多少就多少,省得苦不拉几地在外面被人欺负!”
白色塑料梗炮弹一般射向水泥地,在地上弹跳两下,躺在水泥地上不动了,好像一条翻着白眼挺尸的死鱼。
“这可是你说的,”程若茵冷冷顶回去,“每一条劳动都得明码标价,十万的额度,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行,我说的。”祝时越丝毫不落下风,“现在就立字据。”
说着便从包里掏出教材和一支丢了盖的笔,短短一行字,底下两个名,可怜的语文书干脆利落牺牲了一页。
在开学第一天,打算追求的人和心怀暗恋的人针尖对麦芒,默契地将所有悸动抛之脑后,吵了一场毫无征兆的架。
“努力拼搏,百折不挠,新的学期已经开始,新的挑战正在面前……”年近半百的校长带着掺杂着花白的头发,在升旗台上拿着话筒激情朗读演讲稿,底下的学生死气沉沉,唯有黄鹂是最忠实的听众,声声鸣翠柳,应和着陌生人类的话。
“祝时越!清醒点站好!”一班班主任何明薇是一中老牌的中年女教师,多年的教学经验令她不怒自威,一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宁可去见教导主任也不要被何明薇抓住违纪,可见何老师威名赫赫。
“知——道——啦——哎呦!”一个字恨不得拖出18个音调的小祝同学狠狠挨了何明薇一击,巴掌击打男生宽阔的背部,沉闷声响吸引了周围一众人的注意,隐隐传开的闷笑倒是比主席台上校长的致辞的反应还热烈。
这一出就连站在队伍中间的程若茵都听了一耳朵。
冲出牢笼的怒气像是纸老虎,冒出来吼了一声痛快后只留一地纸屑,属于一次性攻击消耗品。
话也说了,架也吵了,关系也回不到从前了。昨天,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能用一句简单的“同班同学”来概括,短短一个早上,一张签字画押的欠条横空出世,仿若白纸染上刺眼的黄,玫瑰吐出铜臭的味,自此标志。
也不知道祝时越现在怎么想,他看上去真的很生气。
哦,现在他还是尊贵的债主。
人群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将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程若茵抬头,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缓步走向升旗台。他脸上带笑,温润俊朗的眉目如画,眼角偏圆,目光又深,好似能包容世间万物,看到他就能联想到谦谦君子四字,忍不住心生亲近。
骚动的人群后,祝时越打了个哈切,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棒棒糖,刚要拆开就被何明薇伸手没收。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二班的温韫怀,很荣幸被推举为学生代表站在这里……”温润清朗的声音透过话筒向下传递,演讲开始前的骚动渐渐平息,大家的注意力都融化在温柔磁性的声音中,初春的风也变得温柔缱绻。
温韫怀,学生会副会长,要不是上头压了程若茵这么个中考状元,也不必委屈在副会长的位置上。就连程若茵本人也这么认为,凡是一律需要代表学生出面的演讲,温副会长统统冲在一线。程若茵对此感激不尽,此时也十分给面子地聆听温韫怀中规中矩的开学致辞,默默为他捧场。
“切。”注意到程若茵认真倾听的样子,祝时越内心更加不爽,“不就是成绩好点,有什么了不起。”
温韫怀披着热烈的掌声下台,紧接着便是冗长的颁奖环节,一批又一批的学生转了一圈又一圈,在祝时越眼里,这一环节就像是皇帝选妃,校长捏起奖状,颁发给陌生的同学,最后和同学合影,同样的场景反复上演,他张嘴又打了个哈切,在一堆或高或矮的陌生人里锁定手捧奖状,面无表情的程若茵。
程若茵不知道领的什么奖,反正年纪第一来了也只能在那张台子上站几十秒。台下的掌声稀稀拉拉,祝时越很给面子地跟着拍了两下,引得身侧一众侧目。
站在他周围的,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发呆,要么偷偷和旁边的兄弟比划手势,总之是没一个在鼓掌,祝时越混在其中就像是叛徒。
“看什么?自己没手?鼓掌啊!”
在祝时越的带领下,周围稀稀拉拉的掌声连成一片,倒也比之前热烈。
收获掌声的程若茵施施然下台,与主席台一侧的温韫怀对视,温韫怀立马朝他的上司露出礼貌的微笑。
“哎呦,真有氛围感啊,我说他俩是真的吧?”
“你别说,我也听说过情书那事,啧啧啧,学生会长和学生副会长,绝配啊。”
“。。。。。。闭嘴!”
正在交谈的二人吓了一跳,偏头看去,祝时越站在人群后头,阴沉的眼光好似暗夜中寻觅猎物的狼,他一边鼓掌,一边勾起毛骨悚然的微笑,“二位,聊得很开心?”
那两人浑身一颤,哪还敢说话,立马眼观鼻鼻观心,各自转身面朝主席台站得板正。
祝时越隔着人群锁定那抹捧着奖状的倩影,朝阳东升,金光仿若丝绸织成的发带,缠绕在程若茵乌黑的发丝间,流光溢彩。
情书?
她还敢给别人送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