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是要……?”
魔尊的身影在话音落下时已经飘忽来到数丈外,只在风中留下一个模糊的声音:“……清理一下地裂深渊里的东西。”
明雪哪里知道他转头刚离开,自家兄长就去干了这么危险的事情,等他从魔域出来,就被明颐抓了个正着,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太素剑宗。
隔日,太素剑宗明雪仙尊出关的消息就传遍了仙域上下。
明雪不得不被按在桌子前处理堆积多年的事务,好在修士的岁月漫长,生活节奏也拉的长,什么事都可以用十年来做时间单位,他闭了一次七十多年的关,在修士的概念里也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关。
明颐按着裂月刀大马金刀地坐在边上,盯着明雪解决了所有事,才和缓下脸色,把小师兄一言不发跑出去的事情翻了篇,转而试探着问:“大师兄……大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明颐始终没把仙魔的芥蒂放在心上,她看人一贯看本心,大师兄入了魔又怎么样,只要他还是那个大师兄,她就敢这么叫他一辈子。
明雪瞄了她一眼,简洁地说:“挺好的。”
明颐还等着他说下去,谁知道明雪把头一低,一副我已经说完了的样子,不由嘴角一抽:“还有呢?”
好在哪里,具体是怎么好的,总要举几个例子说一说吧?
明雪抬头,一脸的明知故问:“没了啊,还有什么?”
明颐腾地站起来,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提着裂月刀头也不回地走了。
要不是看明雪回来后心情的确平和了很多,她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这种小孩子一样想独占大师兄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七十余年偷来的相伴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几次,便是相见也只是隔着人群遥遥对峙,太素剑宗还是统率仙域的第一宗门,仙尊剑定九州,护佑天下;魔尊避世不出,不是仙魔两立的大事几乎看不到他出面,更多的时候只能听见地裂深渊里魔兽低沉的嘶吼,日复一日地回荡在无垠的旷野。
不过鸣霄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魔域里传不进灵符,但偶尔能用傀儡术递几次信件,为了学这个偏门至极的傀儡术,明雪难得压下了自己的脾气去和巫族大祭司结交,因为跑极东之地跑得太勤快,还惹来了巫族上下探究的视线——
经过了巫族对于大祭司魔性的宠爱洗礼,明雪已经不想去探究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巫族人的脑回路……饶是身经百战见多识广的明雪有时也不禁会被其震撼。
看着信纸上明雪吐槽巫族奇葩行为的字句,鸣霄不由得笑出了声,此时还是魔域的凌晨,若是在昆仑山上,应当是天将破晓云海生辉的美景,可是在这里就只能看见暗红的天穹,不过看久了,也能从中分辨出古朴辽阔的美感。
他看着明雪随信送来的一朵老梅,凑到鼻端轻轻一嗅,幽冷的香气丝丝缭绕,仿佛还带有昆仑千年寒雪的清淡。
“……太虚宫后的梅树终于开花了,距离你我种下它已经二百余年,明明说好次年就能开花,生生晚了二百多年,若非拔树麻烦,我早将它拔除,好在老梅也知争气,长久盼望,总算开花,随信附上一朵,挑拣半日,整棵树数它风姿最甚……”
“……若觉得一朵不够看,兄可上昆仑来,一树风月分毫未动,醇酒醴酪,静雪暖炉,皆已齐备……”
鸣霄慢慢将信纸原模原样折回去,想起他威逼利诱想把自己骗上昆仑的好话说了一大张,不禁弯起了唇角。
别的不说,撒娇的功力还是没有退步。
那朵梅花被他珍而重之地压进了书页里,随手展开雪浪笺,舔饱了笔墨,拂袖落笔。
“弟小雪亲启”
“一别数年,见字如晤”
“梅已收到,尤存余香,兄甚安乐,不思故地,醇酒醴酪可替兄赠与明颐,静雪暖炉弟可独享……”
写着写着,鸣霄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想到看见信时明雪会有的表情,他就乐不可支,但写了几句,到底还是心软了,笔锋一转:“……地裂深渊异动频频,仙魔二界相连,本应同气连枝,奈何坚冰难融,若其中魔兽脱逃,必将引来大祸,兄尚有余力坐镇前线,便似与小雪同在……”
“……魔域少娇嫩花叶,兄新植一盆河兰,双株共生,未到盛景,仍想与小雪同赏,随信附画轴一卷,见之如面。”
鸣霄边写边笑,稀薄的幽默感好像都用在了此处,写到最后,他的笔停了停,终于还是补了一句。
“……天寒时节,莫贪凉多饮,多添衣衫,保重身体。”
这样的叮嘱对于修为有成不惧寒暑的仙尊来说属实多余可笑,但对于牵挂幼弟的兄长来说,也只是一句殷殷嘱咐而已。
将信连同画轴塞进傀儡鸟空空的肚腹里,合上机关,巴掌大的鸟儿灵活地站了起来,动了动尖尖的嘴巴,跳上窗台,舒张开翅膀,瞬息消失无踪。
鸣霄站在窗边,沉默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穹,漫无目的地想着过去的、未来的那些事。
过去的都已过去,未来的尚未到来。
而现在,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