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麦这下子眼泪差点下来,她揉了揉鼻子:“知道,我也不是那种受气的人。”江春耕看她红着眼睛,声音便软了下来,却还是道:“哭什么哭,看那没出息的样子。”冬麦抿唇笑了:“就是没出息嘛!”江春耕:“你嫂子又怀上了,这次不知道生个男孩女孩,到时候我和你嫂子商量,如果你以后不嫁的话,就过继给你,让这孩子给你顶门立户。”冬麦:“哥,再说吧。”她是想着,她哥自然是处处为她着想,但是嫂子那里再好,没什么血缘,人家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没什么家产,又是女人家,以后连个宅子地都不能给孩子留下的话,人家凭什么让孩子过继给她一个女人家?她并不想因为哥哥一味地疼爱自己而让嫂子不满,或者影响了哥嫂的夫妻关系,凡事只能努力地去平衡。树苗运过来后,栽种树苗就成了大事,村支书喇叭里喊了几次,让大家去办公处外面的场子上开会,最后每家都领了一些任务,要栽种树苗多少棵,划定了范围,另外又指派了一些任务给村里小学,让小学生们也跟着植树造林。这一下子,村里人都热闹起来了,什么事都得先放下,全部去种树,而且每家种了哪块的树,都是有记载的,到时候要看成活率。用村支书的话说,就是“植树包产到户”,这树种下去能不能长大成材,就是你们的责任,以后得按照这个考量你们。为了这个,大家自然一拥而上,全都去领树苗,领树苗的时候难免挑挑拣拣,谁不想挑好的呢。江家的树苗是胡金凤去挑的,说来也是巧了,她过去的时候,恰好陈老丫带着几个儿子也在,正在那里较真。这树苗已经分成了一堆一堆的,每家一堆,谁来早了谁就先挑,陈老丫过来后,她眼睛溜了一圈,看中了旁边一堆,她觉得那堆的树苗壮实,容易养活,不用太费力气。谁知道她要取的时候,旁边人家王宝瑞家说,这是他家挑好的,先放那里,正等着儿子过来一起搬呢。可陈老丫才被江春耕那么吓唬了一通,心里正窝火,觉得自己没脸,便想拿人做筏子,现在被王宝瑞家这么一说,更加没脸,当即就和王宝瑞家吵吵起来。旁边的村干事就过来劝架,意思是都差不多,他们都搭配好的,没有谁太吃亏,不用太挑选,又说这些树苗都是才从山林里挖出来的,都是用湿泥给包着,一天功夫拉过来,马上种下去绝对能活。他这一说,陈老丫却不高兴了,开始呛呛他:“你说能活,那万一活不了呢,万一活不了,你说赖谁?那我到时候找你事行不?”村干事自然不乐意了;“我也就是劝劝你,反正规矩就是这样,你种不好树,不能赖树苗。”陈老丫掐着腰耍横:“行,你既然不能保证,那我就要这一堆,我就觉得这些树苗能养活,别的我都种不活。”可人家王宝瑞家也不是那好惹的,恰好人家两个儿子过来了,底气足了,也就和陈老丫对上了,两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一起嚷嚷起来,开始还说理,后来就直接骂起来,骂得唾沫星子横飞,再就是开始打。你採我头发,我去拧你脸的,撕打在一起,旁边的两家儿子自然不让老娘吃亏,也都跟着上,最后混战成一团。村干事从旁看着都要气死了,拼命地大喊住手不能打人,可是谁听他的啊,人家正打得起劲呢。胡金凤见这情景,也是觉得好笑,心说我赶紧挑一份躲一边去,拳脚无眼可别带累我。可就她一个人,那树苗根本全都包裹着泥坨子,她根本拽不动。也就是这个时候,她听到旁边一个声音:“婶,我这里有板车,你放我板车上,我帮你推过去。”那边闹腾腾的,胡金凤乍听这个,还没听清,抬头一看,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眼睛特别亮,笑起来牙很白,看着挺热情能干的。她笑了,只以为是西郭村的,西郭村大,她未必哪个都见过,便随口说:“小伙子,哪怎么好意思,你也是拉树苗的吧?”来人正是沈烈,沈烈笑着说:“是,婶,你看那边打架的,咱小心点,我帮你抬上车,给你拉过去。”胡金凤看那边打得更激烈了,连旁边的树苗都哗啦啦地倒下了,摇了摇头:“那就麻烦你了。”她是想着,自己儿子和孙家有过节,这打起来,万一人家找茬给自己一下子呢,还是躲着好。于是沈烈便帮胡金凤将树苗搬上车,又帮她推着往村南边走。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边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个嘶哑尖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