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啊?你想不想吃啥我去给你买?哦哦哦这儿有水你喝一口?”张超慌手慌脚地接了水,两步路还洒了半杯。王晰无语地看着他手忙脚乱:“超儿啊,你别慌啊。”
“我没……”张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哥你有哪儿不舒服吗?”
“就肩膀还有点疼,估计麻药退了。”王晰不在意地说道,声音还是很虚,嗓子也哑了,配上他本来就低的音色几乎听不见,给张超听得心里头直发虚。
“哥你别动了,我去给你找医生。”张超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了,王晰摇摇头叹息现在的小孩儿就是毛躁。
不过他也动不了,枪伤不是闹着玩儿的,他现在脑子都在嗡嗡地发痛。子弹穿透身体一瞬间的冲击力太大,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就疼得瘫倒在地。他的反应力都用在看到枪的一瞬间下意识的躲避上,才让子弹避开了心脏。不过皮肉绽开的疼痛还是让人难以忍受。
他现在有些冷,林城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他胃本来就不好,医院的被子有些薄,腹部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开始想念那个梦了。
今天主观题考完了吧?小崽子考得怎么样?如果他考过了,是不是就要永远留在北京了。
张超叫了医生,看了眼手机,中午十二点三十。高杨的试也考完了,张超斟酌着用词把信息发了出去,默默把手机收回口袋,盘算着这尊阎罗爷又要开什么样的杀戒。苍天保佑,别殃及自己。
果然没过多久那边就回消息了。只不过不是微信,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张超绝望地闭了闭眼,认命地接起来。他听见对面呼啸的风声,看样子是在高速运转的什么交通工具上。
“昨晚的事你他妈怎么现在才说!”
一接起电话张超就被狗血淋头一顿骂,关键还不敢回骂,憋着气委屈地说:“我昨天不都急懵了吗……再说你不是考试……”
“张超,你他妈完了。”高杨说完就撂了电话,隔着几千公里的无线电波张超都能感觉到手机被摔在一边的怒火,心里头默默盘算着先去哪儿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第27章chapter27
趁年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尽力去尝遍所有痛苦,这种事可不是一辈子什么时候都会遇到的。
——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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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的秋天比起其他海滨城市,显得明显多了,天空高远,整个空间宛若被拉得无限大。风吹动一路的行道树,哗啦啦凋零了一层金黄的树叶。海浪在这个季节显得安详,潮水一阵阵拍击着海岸,浪潮的声音如同被泡沫包裹住,又吸收进去。
方书剑脱了鞋子踩在雪白的浪花里,弯下身子洗了洗手。他的手比在音乐学院的时候粗糙了不少,毕竟学校里不用自个儿干活,安心学习就够了。水流裹着岸边悬浮的泥沙从他的指缝间流过,把刚刚踩出的脚印冲得无踪无迹。
蔡程昱直挺挺地立在旁边,看上去有些紧张,全身每一块肌肉的力量都被调动起来紧绷着。他无数次偷偷设想过方书剑在他面前会是怎么样的,愧疚的,流泪的,不敢直视自己底下了头颅的。但今天却是超出他想象的,从容的。
“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是蔡程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方书剑找了个海水浸不到的地方坐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木屋:“我在给法律援助中心做志愿者,专门给这些犯罪人家属做工作。”
蔡程昱顺着他的手看去——房门死死的关着,窗子也用废报纸糊得一丝光亮都不透。如果不是刚刚才进去过,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能住人。
“有必要吗?”蔡程昱把目光扭转回来。
有必要吗?受害人的亲人心痛欲绝,罪大恶极的人却依然享受着所谓的人权,那受害人的人权在哪里?这个世界的公允在哪里?
至亲逝去的痛苦像海潮一样向蔡程昱涌来,一瞬间从天堂坠入炼狱的恐惧和挣扎,仇恨像疯长的藤蔓一样从好不容易包裹好的心房里蔓延开来,所到之地皆是苦涩。
方书剑摇了摇头,只是看着木屋的方向,那里面有一个他接触了好几周的老妇人,绝望悲戚的普通人。她不是坏人,她甚至有些胆小怕事,没什么主见。她只是人海里再平庸不过的一粒尘埃,和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痛苦了。我做的事,能让这个世界少一分痛。”
人总是这样,喜欢分享自己的一切情感:欢乐,悲伤,痛苦,仇恨。这宛若是千年来形成的惯性。但如果变一变思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