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桥顿了顿,看向殷晚,殷晚今日穿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袍,虽未加冠,却已经显露了不合年纪的谋算和手段。李桥抿了抿嘴,站直了身子,“殿下虚伪狡诈,心思深沉,并非良主。”殷晚一顿,笑意微微收敛,“虚伪狡诈,还是头一回有人这么说我。。”小谢在李桥身边急得不行,心说这个木头怎么说话这么不客气。殷晚放下折扇,道:“太子懦弱,唐王轻狂,这些个皇子里头哪个不是心思深沉的。你瞧不上本殿下,却也放眼看看,有哪个是明君。”李桥退了一步:“李桥无意偏帮哪位皇子。”殷晚见他油盐不进,挑了挑眉,道:“那便罢了,本殿下不做强求之事。”他“唰”的一下收起扇子,转身离开,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午后太阳挂在天上,知了叫起来没个完,花花草草都蔫吧着叶子。这样的天,如果不是束台非要出来玩,殷晚是绝对不会动弹的。好在束台是个没见识的神,殷晚把他带去茶楼,他就兴致勃勃的听说书先生讲故事。殷晚有时候也奇怪,一个活了那么久的神,怎么还能对世事保持一种鲜活的兴致呢?束台跟传说中无欲无求的神仙真的不一样。束台在剥核桃吃,但他掌握不住力度,核桃仁都是碎的。殷晚见状便拿了个小夹子给他夹核桃,他很会用巧劲儿,手腕一扭,就能剥下一个完整的核桃仁。束台抽空看了殷晚一样,道:“怎么感觉你今天格外的沉默。”“不开心”殷晚声音懒洋洋的。“为什么不开心?”束台一边吃核桃一边问道。“今天有个人,说我虚伪狡诈,心思深沉。”殷晚撑着头笑了两声,“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我。”束台看看他,觉得他也不想不开心的样子,于是出于礼貌的安慰了两句,“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你,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就好了。”殷晚看了看束台,道:“我觉得我自己是个好人,你觉得呢?”束台嘴里塞着核桃仁,“嗯嗯,你就是个好人。”殷晚就笑了,把剥好的核桃放进小碟子里,“多吃点。”两人听完书出了茶楼,正商量着接下来要去哪儿呢,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个白胡子老头来,神神叨叨的:“这位公子身上有妖气。”他的目光在殷晚华贵的衣裳上头转了一圈,指着束台:“妖精啊妖精。”束台不解的看着他:“哪里来的半搭子修为的凡人,本座是神,这都看不出来吗?”老头却道:“看你身段妖娆必定是个柳树精。”“瞎了你的狗眼!”束台道:“这是扶桑木!”两个人已经驴头不对马嘴的吵了起来,老头拉着束台去了不远处一个简陋的摊子上,布帆上写着半仙的字样。束台看了两眼,道:“如此学艺不精,你是哪家的徒弟!”“老夫师从蓬莱,乃座下大弟子!”“胡言乱语!”束台道:“蓬莱不收凡人为徒!”老头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比他还会扯的人,当即心头一梗,定要与这年轻男子分个胜负。殷晚在一旁看够了笑话,走上前去,道:“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便叫巡逻的禁卫过来,掀了你这摊子。”老头坚决捍卫自己的尊严:“老夫不是骗子。”束台不耐烦跟他说话,一打响指,老头的胡子倏地燃起火星。殷晚赶紧站直了身子,拉住束台:“在这里不能随便用法术。”束台撇撇嘴,挥了挥手,灭了老头胡子上的火,只是那老头的胡子已经烧了大半了。“现在你知道了吧。”殷晚道:“下次骗人擦亮了眼睛。”老头被忽然烧起来的火吓住了,指着束台大喊:“妖怪!妖怪!”是可忍熟不可忍,束台当即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殷晚赶紧拉住他,“罢了罢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老头一溜烟跑了,看上去头发花白的小老头,动作还挺利索。束台哼了一声,脚尖勾住一旁的竹椅子,一扭身在摊子后边坐了下来。“这么不知礼数没有尊卑,想来也就他们仙了。”束台嘴里还念念有词。殷晚笑道:“你没看出来吗,这就是个凡人,是个骗子。”“骗子?”束台不敢相信。殷晚不由得笑出声来,他捻了一缕束台的头发,道:“我的神君啊,现在知道人间险恶了吧。”束台抬头看他,日光落在他头顶,把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金色的光尘落在他浓密的眼睫上,微微垂下眼睛的时候,竟给人一种悲天悯人之感。束台看住了,指尖靠近殷晚的眼睛,眼看就要落在那浓密如鸦羽一样的眼睫。殷晚退了一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