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太手一挥,“就这么着吧,我得了孙子,也想做善事,这孩子不管是谁,就让她来咱们家吃口饭。”
春华得了应允,忙不迭去跟克思俩口子回禀。克思和陶先生自然高兴,这孩子抱过来有日子了,这才算有了名分。能往家里带了。克思想来想去,给孩子按照光字辈取,叫陈光彩。
逢个礼拜天,克思和陶先生果然抱着光彩上门了。陈老太太也不装孬,既然认了,她就是奶奶。当着众人的面儿,她尤其声明,光彩以后就是我的亲孙女,废话,谁也不许提。
陶先生听了一百个满意。克思也高兴。抱来的孩子最担心身世泄露。能瞒一天是一天。家文抱着光明出来。陶先生抱着光彩。这好歹算平起平坐。算日子,光彩还比光明大一点,所以叫姐姐。
蓦地,光明哭。家文对陈老太太,“可能是饿了。”说罢转身去里屋解衣喂奶。听到光明哭,光彩也带哭了。
陈老太太说:“可怜见的,快,到屋里让家文喂喂,家文奶水多,一个孩子都吃不掉。”克思和陶先生对看一眼。
陶先生自己自然是没奶水。可她偏好强,她不能比家文差,老太太让喝,她偏矫情,“娘,不行,光彩还是喝牛奶习惯,其他不习惯。”说着,果然冲了点牛奶,小心喂光彩,不哭了。
等都走了。陈老太太和大兰子站在院子里说话。大兰子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嘀咕,“这大嫂子也太离奇,我第一次听说喝不惯人奶的。”陈老太太一语中的,“她就那德行,自己是不产奶的牛,就嫉妒别人有奶水,瞧着吧,过几天他们还得来。”
没多久,果不其然。克思拿着个奶瓶子来了。
“干吗?”陈老太太在缝尿布,不够用。
“娘——那个……”克思有点难以启齿。
“光彩拉不出来屎了?”陈老太太又猜到了。
“娘——”克思赧颜,“拉的都是羊屎蛋子。”
“我让家文给,你们不要,现在又说是羊屎蛋子。”
“孩子哇哇哭,屁眼子挣得疼。”
“我说话你就没听过。”
“现在不是听了么。”克思能伸能缩。
“这个我可不能做主,奶水是人身上流下来的东西,精贵着呢。”
“咱们这个家哪还有妈不能做主的。”
“你跟卫国商量去。”
大伯哥不好直接跟弟媳妇说奶水的事,但他可以找弟弟说。克思最怕求人,可为了女儿,不得不长这个嘴。所幸卫国一来心善,二来一向尊重哥哥嫂子,克思提,他立刻就同意了。晚上再跟家文商量。家文的奶水旺,又稠,滴到脚面上,一会都能结成奶粉。卫国提了。家文一时没说话。卫国好生劝,“就当做做善事,孩子是无辜的。”给是给,但话要说出来,家文直言:“你那个大哥大嫂,就是拉硬屎,给不要,现在又来求。不是我的孩子按说我不该给,就是攉掉,也不能流出去。我愿意给,一是因为有你,二是因为娘,明白了吧。”卫国连连说明白明白。家文送了口,卫国便找来个奶瓶,日日取一点,克思不辞劳苦,日日来拿。光彩喝了人奶,不拉羊屎蛋子,胖了许多。陶先生礼拜天来家里,免不了说些客气话,只见她抱着光彩,对家文,“记住啊孩子,以后上班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定要拿出来孝敬婶子。”当然是说给大人听的。
她这么一说,家文就那么一听。老大两口子,虚惯了的,理论知识居多。襁褓里的奶娃子,谈什么上班。
陈老太太也觉陶先生说得不像,便道:“不扯远的,老大,你在党校路子多,多帮家文留意,看看能不能调个工作,一个女同志,总在淀粉厂干也不是事。”克思应承下来。
卫国道:“嫂子,家里小床用不着,带回去给光彩用吧。”陶先生立刻收下了。对于卫国,家文无话可说,他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对谁都不错,对家里人,尤其是。当然,也正因为如此,卫国才有这么好的人缘。
只是,在家文看来,为人处世,还是应该有亲疏远近。她跟卫国提过。卫国也接受批评。但一转脸,他依旧故我。从谈恋爱到结婚到生孩子,家文算看明白了,这个家四个兄弟姊妹,卫国虽然是老小,但其实承担的功能却是老大的。谁有事他都去帮忙,都不求回报。也因此,陈老太太也格外倚重偏爱小儿子。
陈老太太是旧社会摸爬滚打来,人世洞明。她自然也知道,大儿子靠不住,两个女儿都出嫁,有自己的家庭,以后生病害灾,能倚一倚的,只有小儿子。家文也明白这一点。她早想清楚了,她愿意带老太太,就算将来真有躺在床上那一天。卫国会伺候,她只需要表明态度,坚决是要给娘养老送终的就可以。她绝对不会做那种让自己的丈夫在娘和老婆之间选择的傻事。
生孩子之后,家文回娘家的次数也少了些。但这回常胜叫大家回去,家文必须当场。
老爸说要宣布个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