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秋芳是个医生,施救及时。又带到医院,没查出什么毛病,醒来就一切正常。秋芳怀疑是血缺氧。丽侠却说:“急火攻心。”又把秋芳交到一边,“大嫂,得赶紧通知何家人,好人不能做,到时候赖到我们头上,扯都扯不清。”秋芳一面说不会,一面又觉心惊,将才只顾救人,没来及打电话。等人就过来了,她思来想去,才拨通了家丽的号码。
何家丽正在打毛线。放下手机,对建国说,“我出去一下。”
“这展子去哪?”建国问。
“妈在医院。”
建国紧张,“怎么搞的?”
“秋芳打来的,说是突然晕倒。”
“我跟你一起过去。”
“你别去。”家丽说,“万一老六两口子也在,尴尬。你在家待着,有情况我告诉你。”
建国只好作罢。临出门,家丽又给老二家文挂了通电话。简单说了说,约在人民医院见。家文二话不说,打车往医院赶。
医院病床上,刘美心躺着看天花板,目光呆滞。她忍不住回想自己一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境地。或许怪只怪,母不慈,女不孝。可她想来想去,自己做母亲有那么大缺失吗?常胜如果在世,她们不敢。老太太在世,她们也不敢。可她刘美心如今也在世,她们怎么就敢了呢?不,不是她的错,要怪,只能怪现如今人人爱钱。对,世风大变,人心不古。而她一个孤老婆子,竟然必须去门邻家寻求保护,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思绪飘飞至此,美心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像个孩子。急诊科病房诸多病人无不侧目。
一个人影站在病床前。眼泪糊住眼,美心没看清。伸手抹抹,才见是大女儿何家丽。
这是家丽搬出龙湖老宅之后,母女俩第一次单独面对面。
美心仿佛有些抵挡不住家丽灼灼的审判式的目光。
沉默。她除了沉默不知道再说再做什么。解释处境?已经这样了。说自己的病?这病毫无来由,查也没查出什么。
家丽深吸一口气。家文快速走进来。家丽看了她一眼,点头招呼了一下,又说:“给老六打电话。”
“不要!”美心惊呼。
家丽凛然,“不要,为什么?老六得负责任,从她搬进去那天起,她就得给妈养老送终,现在她应该出现,应该在这里。”
美心啜泣,“她养不了老,只会送终。”刘美心开不了口,她不愿意说出真相——是家喜为了抢方子设计的这一出闹剧,是家喜让她不得安宁。她如今的惨状,无非印证了当初决定的错误。可是,美心还是有点不服,跟着感觉走错了,人难道不要忠于自己的感觉?跟着家丽两口子,吃不好喝不好也是事实。想到这,美心的心肠又坚硬起来。她仍旧不肯低头。
“老六是女儿,你不是?”美心反问。
“是你不认我这个女儿。”家丽鼻酸。
“你当我是妈吗?!”美心一声暴吼。
家丽、家文怔住。病房里,就连撞断了腿的病人也都忘记呻吟,静下来看着一出戏。
“我们走。”家丽扭头。
家文拽住的她胳膊,“大姐——”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把眼前的情况处理好。秋芳进来,把家丽和家文叫到一边,描述了上下楼都被人放鞭炮的惨状。
家文不解,“难道真是老六?”
“这要进小东门的!”家丽激动。
秋芳说:“现在家里肯定暂时不能住了,就怕还有人搞破坏。”
家丽谢了秋芳。自家的事,还是自己处理。家丽走回病床前,对美心说:“现在没什么事了,一会我跟老二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