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直,扯平了制服,“金豆,我们聊两句!”“不行啊!我现在好忙!”“——那好,明天我和护士长谈谈。”一个极其难得的、本应平静的夜班,就这样被毁掉了。循蹈再次回到值班室,躺平,却没了睡意,闭目养了半晌神,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她爬起来,洗漱完,向办公室走去。金豆坐在办公室的桌子上,正在写护理记录,循蹈不打算理她,径直走向电脑前。忽然,一阵抽泣声传入耳中,她后退几步,定睛细看,金豆一张俏脸,布满泪痕。她委屈的神情过于真实,循蹈不由心头一紧,想起自己刚才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金豆,你怎么了,哭什么?”一小段沉默。正当循蹈以为她不打算回应,待要再开口时,金豆缓缓抬起头,双肩一抖一抖,突然不能自抑般大声痛哭起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终于压抑不住要迸发释放。循蹈皱起眉头,犹豫着,欲上前缓和,但无奈感却在无形中翻涌而出,牵制着她,使她脚步沉重,挪不出一步。“她是需要同情、安慰,还是讨好,我该怎么做?”循蹈心中踌躇。泪水在金豆的眼眶里快速打转,一颗接一颗滚落,争先恐后,她的脸涨得通红,却不发一言。循蹈轻轻走上前,终于还是打破了沉默:“到底怎么了?”“我叫医生有什么错?你去和护士长说吧!”伴着囔囔的鼻音和呜呜的哭泣,金豆诉出埋怨,咄咄逼人。循蹈呆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望望眼前的泪人,又望望窗外,终是欲言又止。她长吁一口气,绕到角落的电脑桌前,开始整理病历,胸前憋闷,心口堵得水泄不通,她只好闭眼,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揉捏着鼻根,绷紧的身体却始终无法舒缓。渐渐地,啜泣转为哽咽,又过了一会儿,波动消失,身后的人已平静下来。循蹈更加压抑、郁闷。终于熬到下夜班,循蹈望着护士长的背影出神,金豆早已收工离开了医院,不当着她的面,循蹈无法和护士长张口。“循循,想啥呢?”科里最八卦的女医生凑过来,神秘兮兮!“没啥!心烦!”女同事也望了望护士长的背影,又看回循蹈,“听说金豆惹到你了?”“你消息咋这么灵通?”“她早上和琳琳说,晚上叫了你几次,把你惹毛了,你要和护士长告状!被我听到了。”“告状?”循蹈气不打一处来,“我是想当着护士长的面给她上一课。”“那你干嘛又不说,那小姑娘粗糙得很,不是当护士的料。”“还不是她溜得太快!”循蹈讲了金豆昨晚大哭的事,自己犹豫,也是出于她躁动的情绪。“天哪!你还是小心些!你没看到职场上小女生被上司批评,想不开自杀的新闻?现在的小孩儿心理可脆弱了,经不起打击锤炼的。”“啊?”循蹈睁圆了双眼,“这么邪乎?”“你庆幸吧!万一小姑娘一个想不开,昨晚从十七楼纵身而下,再留封罪人是你的遗书,我看你怎么收场!”“你别吓我!”女同事刁钻的剖析,还真是循蹈从未想过的,她很不以为然。“我干嘛吓你!你觉得为这点事就情绪崩溃,她正常吗?”循蹈倒吸一口凉气,的确!这也是为什么自己47“你有一天将遭遇的灾祸是你每一段疏懒时间积累的报应。”凑巧在佳句赏析里看到这句话,循蹈关掉手机推送。金豆酿成的这场祸不只是肇事者的,更是受害者的,因为消极得心安理得,所以恶果来得干脆利落。还没轮到再和金豆搭夜班,她就被调离一线岗位了。她给病人输错了血。3床的病人转到了13床,3床又住进了新的病人。恰好两个病人都要输血,转到13床的病人血已经取回,但输血单上的床号没有及时更改,金豆发挥了她低度的责任心,转头就给新的3床病人输上了。病人家属还因输血安排之快,连连致谢。正当她沾沾自喜之时,病人家属发现血袋上的姓名不对,急着反馈给医生,所幸病人是ab型血,错输的是o型血,且量少,并无不适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