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尚有少年人未褪的执拗跟意气,此时此刻却骤变得犀利,只能说明他已被迫成长,且懂得隐藏。江挽书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我看过资料,你后来去过其他学校,但后来都退学了。”他去的都是最差的学校。姜湛:“是啊,都是因为打架,是不是很自甘堕落?”他的语气轻飘。江挽书并不怵他的自嘲,只轻缓道:“但你一直在坚持。”她看破了他的内心,窥探到了他内心的不甘,好像如此就能剖析他现在的躺平有多不堪。“是,我一直坚持,越坚持,就越感觉到自己的坚持没有意义。”“不是因为没有破局的可能性,而是因为觉得自己罪无可恕,我现在过的,才是应该原属于我的人生。”“江小姨,谢谢你。”“但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你了,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再见。”他挂掉了电话,飞快删掉了电话簿上唯一的联系人,他怕自己动作慢了就舍不得了。因他喉咙如此沙哑,仿佛这种酸涩很快就会攀爬到眼里。甘心吗?不甘心?可他也在无数次碰壁后顺从了内心的自卑。他是罪人之子,何堪谈前途。姜湛走了回去,姜母好奇问:“你朋友?”“没,一个老阿姨。”“”姜湛不欲再说,弯腰要拿锄头,却听到前面姜母朝他身后喊了一句,“欸,小姑娘,你哪来的?别往里走,里面路不好走。”姜湛下意识直起腰转身,正瞧见一袭风衣的窈窕女郎站在田埂边上,浅笑盼兮对姜母说:“阿姐,我找您儿子。”“我找姜湛。”姜母错愕,看了看姜湛,又看了看江挽书,“你是他朋友?”“没,我是他的一个老阿姨。”“”那一刻,山林有清风徐来,旷野悠然,她抬头朝姜湛看来,轻抬手别发髻微垂的青丝,微微笑着。雀跃————————姜母体态丰满,眼神却十分精明,左右手开弓握着锄头上下锄地,时不时盯梢远处田埂边沿站着的两人。日光明朗,林荫越发青碧,盖顶而丛遮,树影随着风来风往。姜湛挪了下位置,挡下了边上一缕日光,将江挽书完全拢在凉爽的树荫下,一边说:“我记得你以前跟你的朋友说过,劝人这种事,你不太擅长,甚至怕有反效果,有损你的道德感。”他一开头就堵住了口子,一副要让江挽书无功而返的架势。江挽书却笑了笑,伸手轻勾边上吹落的枝叶,手指头略俏皮,言语却十分沉稳。“有想过让你的妈妈日后过上更好的日子吗?”她只一句话就另辟蹊径,突破了他的所有防备跟决心。愧疚跟自卑源自他自我的批判,但这种情绪的前提是他本身具有不低的道德感跟责任感。既然如此,他一定也会对生母有孝顺之心,否则他自暴自弃之下,也不会这么努力劳作。前些天江挽书第一眼看到他在田里努力耕地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一直没变——不是所有人从天宫跌落下来,还能有勇气重新开始的。姜湛的表情果然垮了,下意识看向不远处握着锄头顶着日头上下垦地的姜母。明明从小到大乃至结婚生子,一直吃得很不好,可还是胖,虽然胖,可每天的劳动还是那么重。每次都累得一坐下就吨吨吨能喝一大瓶水。每次嘴上对他骂骂骂咧咧,埋汰又嫌弃,可总把最好的给他吃。明明明明她也很不习惯换了一个儿子。可她很努力了,用这种方法对他好,履行为人母的责任。大大咧咧下面,是她的小心翼翼。姜湛只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睛好像被烫到了。“你要帮我?赵家也不是无名之辈,甚至你还会因此影响跟苏家的关系,为什么?”打败他的不是赵家,就算赵家再厉害,凭着他的成绩跟以前那些奖项,也有能收他的学校。是他察觉到苏家也在背后施压,这才放弃了挣扎。面对苏家,从当前的能力到内心深处,他都无法反抗。手指摩挲了绿叶,凉意触感,江挽书说:“大概是谢谢你的提醒吧。”姜湛惊讶时,江挽书手指点了下树叶,像是挑逗这脆弱的叶片,但她的声调却很沉稳,甚至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我可以喜欢喝抹茶,但无意让自己的婚姻生活有更复杂的社会关系。不过那会明明白白肯提醒我的人,大概也只有你了。”“在那个圈子里,联姻只意味着利益,其他的都说细枝末节。多数人都默认它存在的合理性,或者哪怕情感上站在我这边,但权衡利弊过得失,基本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