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牛头截然相反,他长了一张瘦长的脸,嘴里斜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既狡猾又痞气。无常抬起头,面无表情道:【喂。】马面从假山上跳下。矫健的腰线往内勾着,像一张弧度漂亮、充满爆发力的弓。他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刀身上密密麻麻地缠满符咒,看起来异常诡秘。【小无常,我们真有缘,出个任务都能撞见。】无常没理他的套近乎:【我喊你送外卖都找不见人,现在过来干嘛?】马面嬉皮笑脸的:【我来勾你哥的魂哪,这不,还得等上几天,怪无聊的,你留在这儿陪我叙叙旧呗?】无常也没个正经的笑了起来,好像在跟他比谁更恶心:【马面哥哥,我要是在这儿陪你说话,你这一单才算是彻底黄了。】他从怀里掏出玉蝉,抛到马面手里:【喏,这个给你。小东西倾诉欲可强了,和你一定聊得来。】马面接住玉蝉,啧啧称奇地观赏着:【跟个老母鸡孵蛋似的成天揣在身边,这是你儿子?】无常:【滚蛋——我去帮你拉业绩了,回头记得好好感谢我。】马面心领神会:【没问题,地狱道里新来的恶鬼,随便你挑一个做刺身,或者涮火锅也行。】他装腔作势地摸了摸玉蝉的头,怜爱道:【乖,叫叔叔。】玉蝉“唔唔唔唔”地反抗着:【主人,爱我别走qaq!】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奇怪的叔叔待在一起!……谢却到达会客厅的时候,燕王已经等候多时。燕王跟个哈巴狗似地迎了上来,谢却却连正眼都欠奉,径自坐到了厅前的太师椅上。立马有小太监端上茶水。江南泽国,世代风流。归功于优良的基因,他这个当哥的长得并不赖。坏就坏在黑眼圈很重,脸色也白得发虚,有种纵欲过度后的萎靡之感。燕王挤着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哎,小谢。”谢却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你是谁?”燕王谄媚道:“小谢你忘了,我可是你的亲生哥哥啊!”谢却“呸”地吐出一口茶叶沫,看了看四周没外人,连装都懒得装了:“你个没骨气的二姓家奴,你也配?”燕王眼看打亲情牌没用,立刻嚎啕大哭,手脚并用地抱住谢却的腿:“小谢,我错了,我当初鬼迷心窍了才会把你送到朝歌……不对,不是我要送的,是殷修明他逼我的!我自愿把王位禅让给你,你让殷越别杀我!”谢却皱起眉头,抬脚去踹他心窝,却发现对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踹都踹不动。“你能不能别把鼻涕擦我身上!”正这时,忽然有一道似笑非笑的话音打断道:“在说什么呢?”殷越信步走入,挑眉望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燕王,奇道:“哟,燕王大驾,有失远迎。”谢却可怜巴巴地瞪圆了眼,无辜道:“他说他是我哥。”殷越摸了摸下巴:“他是吗?”谢却摇了摇头:“从他把我卖给殷修明的那刻起,我就知道我从此和燕国再无瓜葛。”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理直气壮道:“更何况,我不已经是商王的人了吗?”殷越会心一笑。燕王发现卖惨也没用,立马撒开了手。他抹了把脸,变脸似地,跳起来怒骂道:“谢却,好你个忘本东西!通敌叛国、恬不知耻,还跟男人勾三搭四,把谢家老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殷越脸色一沉。谢却伸手拦住他。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踱到燕王身前,笑吟吟道:“王兄的意思是,殷修明不算敌人、也不算男人?”燕王噎住了。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变得非常陌生。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吭的弟弟,他从前看见就烦,偏偏宫女们还都钦慕他的皮相,说他是什么南燕第一美人。非但衬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还不懂谋略、文弱迂腐。除了碍眼之外一无是处,他恨不得将人赶紧撵走。而现在的谢却,虽然嚣张跋扈,但气场却是十足的强大,让人不敢轻视、更不敢有半点的冒犯。这样的人,也许真的比他更适合当一国之主。燕王又抽抽搭搭地揩起眼泪来,甚至习惯性地唱了一句昆曲:“糠米本是两相依,何人簸扬作两地……小谢,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用,那时候的确是救不了你。”“连下九流的伶人都知道‘卧薪尝胆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那你呢?”谢却回敬了他一句《生死恨》的唱词,冷笑道,“这笔账,你到底下再去和殷修明慢慢结清吧!”殷越挥了挥手:“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