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扬:“……”他有一点晕头转向。金旭刚才摘掉口罩那一下,他耳朵里甚至嗡了一声。嗡什么?晕机反应现在才上来吗?“我以为你们五点半下班,”金旭道,“所以才来得早了。”尚扬疑惑道:“你不是应该以为,我还在南京吗?”金旭道:“你提到过周三回来上班,忘了?”尚扬又道:“你哪天来北京的?”金旭道:“两三天了。你干脆把我铐进去问吧,非得在这儿审我吗?”尚扬也有点冷,把羽绒服帽子扣回头上,又不知下一步该如何,站在那里与金旭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大概明白金旭之所以等在门口,可能是不太好意思进单位里面去。那位执勤门岗奇怪地打量他俩,也不知这两位在门口看西洋景,是几个意思。“那去我住的地方聊?就几步路。”他说。他租房住,就在单位后面,离了只有七八百米。他带着金旭从国博边上经过,金旭朝那恢宏建筑看了一眼。尚扬道:“想参观吗?排队的人很多。不过碰上有特别展,部里偶尔也有组织参观的活动,明天我问问,最近有的话,加你个名额,能走绿色通道。”金旭淡淡道:“再说吧。”他打量了圈四周,说:“这里环境真好,在办公室就能看见故宫的金瓦吗?”尚扬道:“我们办公室不行,只能看见旁边旧楼的房顶。”金旭口罩遮着半张脸,只用眼睛望着他,路灯下那眼神清亮,似有波光粼动。他以为金旭对这周遭很感兴趣,主动介绍说:“小时候我家就住在大院里边,在家里是能看见故宫的。那时候长安街还没管制这么严,广场上还能放风筝,倒是也没现在这么繁华,游客也不如现在这么多……”但他越说,金旭的笑意越发淡了,最后只“嗯”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地走着这段几百米的路。尚扬能感觉到金旭有种特殊的拘束。他迟疑地猜测起来,金旭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炫耀什么吧?“这几天学习很忙吗?在哪个单位?”他问了句。金旭说了在某区分局,道:“不忙,就是见识见识首都公安的先进工作方式,确实是比我们小地方像样多了。”尚扬不自觉地说:“其实问题也还是很多,只不过表现在其他地方……”“少说两句,”金旭道,“回头灌一肚子风。”尚扬便闭了嘴,片刻,又忍不住:“你这两天没找我聊天,我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大案子。”金旭道:“没案子不好吗?我就不盼着有案子。”尚扬道:“也是。”他们已经离长安街远了些,国博和那栋大楼被抛在身后。“怎么?”金旭眼角看向尚扬,又拿出点痞气来,说,“我没找你,你有点想我了吗?”尚扬心里一松,感到先前那种拘束消散了,笑着说:“那倒也没有。本来也用不着天天都联系。”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口是心非了。在江苏那两天,还有公事要忙,顾不上细想。白天回京在机场,等行李那阵,翻消息发现金旭有两天没找过他,难免就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类似是,小时候邻居小伙伴每天都来找他玩,忽然有一天就不来了。他以为小伙伴有事,结果等他找上门去,人家是找了新的玩伴,玩得正好,把他给忘了。“就承认是想我了,能怎么样?”金旭一副你看我多大方坦诚的语气,说,“我就还挺想你的。”尚扬:“……”“你从白原走得匆忙,说家里有事,是什么事?”金旭道。尚扬:“……”他开始后悔不该邀请金旭去他住处了,现在这还在开放空间的马路上,等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岂不是比现在更尴尬上百倍?但他马上想到一个解决办法,道:“我给班长打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吃饭。”他们的大学班长在母校公大任教,同时还在海淀分局挂职,实践和理论两不误。“正好我有点事想找他说一下。”尚扬拿出手机来,心里想起了在机场被朋友托付的那件事,需要找位一有执法权、有一定办案能力、并且为人还非常可靠的警察来帮忙,班长就很合适。他给班长打电话,叫班长到他家来一起聚一下,金旭不做声地听着。“对,是金旭来了……”尚扬把手机给金旭,示意他和班长说句话。“是我。”金旭接过,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你是不是很忙?忙就改天再来,我又不急着见你。”尚扬劈手又把手机夺了回来,简直没眼看金旭,对电话那头的班长道:“曲燎原,是不是兄弟?是就必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