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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睡了很长一觉。
梦里他一直在跑,像是被什么人追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不断扭曲的空间像被打碎了的三棱镜,折射出无数个位面。
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不断刮过,又冷又锋利。
他梦到了十一岁的自己,这次他看清了蹲下身来救他的男人,比现在稍年轻的一张脸,带着冷淡却柔和的眼神,问他叫什么。
沈栖握着他的手,艰难地告诉他:“我叫沈栖,栖息的栖,你不许忘了。”
男人温柔一笑,“好,不忘。”
沈栖感觉他在轻轻擦拭自己的伤口,却没有感觉到疼,鬼使神差地,他望着男人的眼睛说:“你要娶我吗?”
男人愣了愣,“小孩,你几岁?”
沈栖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十一岁,我长大了你能娶我吗?”
男人莞尔一笑,说:“好啊,你长大了我就娶你。”
画面一转,沈栖闻到消毒水的气味,偏头看到围绕着妹妹关心的亲人,他却古怪的没有感觉到难过与失望,反而觉得他应该还有一个独属于他的,更好的在等着他。
那些与他无关的关切嗓音越来越远,沈栖站在无人的旷野中不断回头,试图从这个漫无边际的囚笼里逃出去。
他像只无头苍蝇四处乱闯,骇然看见一双充满愤恨的眼。
他下意识转身逃跑,却陡然撞入一个宽阔而可靠的胸膛,对方揽住他的腰,低声笑问:“跑什么呢。”
沈栖急促地喘息着,还未来得及说话脚下便一空。
骤然的失重瞬间席卷。
他猛地坐起身来,剧烈而急切地喘气。
脑袋里嗡鸣声尖锐而绵密,沈栖用力地抱住头忍耐着这种强烈的侵扰。
“沈栖?”
沈栖倏然抬头,愣住了。
梁喑快步走到他跟前,坐下来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头疼吗?”
沈栖愣愣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耳里的嗡鸣逐渐消弭最终只剩他清浅的呼吸,是他足足半个月未曾听见的熟悉声音,是他想找了七年的救命恩人。
他猛地扑进梁喑怀里,嗓音轻颤,“梁先生。”
栖栖遑遑(八)
梁喑让沈栖撞得一个愣神,手里的东西“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梁先生”叫得清脆而郑重,和他失聪时截然不同。
梁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时刻走在悬崖边上的人,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回头时失足跌下万丈悬崖却发现谷底繁花盛开、鸟鸣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