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濯笑着睨了她一眼,把泡好的杏仁放在小石磨里,带水磨成浆,用之前缝好的绢袋滤掉渣子,细滑的杏仁汁便出来了。先前加入的炉灰这会儿起了作用,在表面凝成了一层奶皮。“想不到炉灰也是做吃的能备用的。”孟之微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琴濯,“一草一木皆与饮食有关,你们这些门外汉光知道吃,哪里晓得这些。”孟之微也没辩驳自己在这方面确实见识少,反正有的吃,说她几句又不会掉块肉。等杏仁汁在锅中滚得沸了,琴濯又往里加了些白糖霜跟牛乳,趁热舀在备好的瓷碗里,随着搅动汤汁逐渐微凝,变得软噗噗的,瞧着比豆腐还软。“真香!”孟之微吸了下鼻子就要上手,被琴濯拍开。“也不怕烫了嘴,再去帮我再拿几个碗来,要小一些的。”孟之微看了下柜子里的大海碗,道:“拿茶盅行么?”“行吧。”未免自己香喷喷的杏酪多等,孟之微扭头就跑了起来,只是回来的时候扒着门框,似乎有些难言。“你杵在那儿干什么?”琴濯看她欲言又止,意会出来,侧身朝前望了望,“皇上来了?”赵文汐若来,她绝不是这个表情。孟之微点了下头,难得一副肉痛的表情。她香喷喷软乎乎的杏酪,还没吃到嘴,皇上又要来跟她抢食了……她那点心思早就写在了脸上,琴濯哭笑不得:“这么多还怕没你的份?瞧你那点出息!”孟之微见锅里还没见底,稍微平衡了一下心态。琴濯已准备了两个茶杯,各自放了一朵腊梅用水冲上,连带托盘递给她,“先去稳住那条龙,这杏酪等我把碗浸一下再拿给你们。”孟之微接过托盘,忍不住诧异:“你出来啊?”“怎么?我见不了人?”孟之微见她一扬眉毛,忙道:“你不是挺不待见皇上的么……”万一见了忍不住把杏酪糊在皇上脸上,那他们琴、孟两家可是彻底绝后了。“我今天心情好。”琴濯说得任性,把孟之微赶了出去。许是来状元府的次数多了,薛岑也养成了习惯,繁忙之时端起手边的茶,总是缺了一种滋味,犹犹豫豫中已经晃来府里了。熟悉的腊梅沁香扑入口鼻,淌过心里,薛岑才觉得一切都对味了。“这些时日没少来你这儿,让你破费了许多,孟卿夫人可要怪罪了。”薛岑摩挲着杯子道。“这腊梅在此时虽不多见,但终究也只是寻常东西,皇上说笑了。”“物以稀为贵,反时节的东西总是比较难得的。”薛岑说着却也没嘴软,倒不见得他喝着暗香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院子里零星的花草树木也感受到了秋天的来临,微黄的叶片不时地飘落下来。主人家也知道秋色冗长,便没有理会多作理会,叶子在青石板上铺了一层,倒是有种秋日的宁静。薛岑的视线由不得又落在那面放水坛的院墙上,水坛每日都有取用,所以每次来都能看到摆放的次序有所变动,从八月间到现在,已经少了许多。“古垚镇的泉水应该不多了?”乍听到薛岑这么问,孟之微愣了一下,忙道:“这段时日做糕点用得倒是挺多。”“我不日还要去一趟古垚镇,再给你们带一些也顺路,毕竟我在这儿也蹭了不少便利。”薛岑怕直说有所不妥,斟酌之后还是加上了后面一句。虽然知道薛岑对自己有所赏识,但他亲口说要给自己带泉水,孟之微还是忍不住有些惊。但薛岑话已说出,也不是征求她意见,她也不好推拒了,连忙谢过。薛岑点了下头,又转回头看着外面纷飞的落叶。琴濯的身影显现,就像一幅画,令薛岑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直到她走近,背后的阳光忽闪了几下,他眯了下眼睛,终于看清那张自己频繁猜测又不敢轻易定论的面容,心里当即就像一个大钟咣得砸了下去,脑袋里都嗡嗡的。琴濯自然也认出了薛岑,面上微有诧异,不过她心中想的是身为皇上出个宫,乔装改变也是平常,所以没有特别猜忌之前的事情,变得神色如常。薛岑没有言语,连呼吸都放轻了,看着她款款走近,红木托盘里是两盏刚做好的杏酪,凝白细嫩,跟她手上的皮肤一样。心里那块被猛然拔出去萌芽的破土,好似疯狂掀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直到孟之微出声,薛岑才猛然回神,见琴濯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忙道了声“免礼”。琴濯今日心情好,对薛岑本来就顺眼了那么一点,今见他就是之前在安安药铺里买过药材的客人,又帮过她一点小忙,不禁更顺眼了一点,是以言语之间都带着一丝活络。